塞尔吉斯雄狮堡垒的顶层是为星界军的将军们准备的住所,而此刻仍然为凡人军官们准备。黑色圣堂们无意于夺取凡人的享乐为己所用,他们住在堡垒的下层,将一整层大厅空间收拾出来,推倒墙壁后用快速工事重新塑形,成为一个临时的宿舍。这绝非什么舒服的住所,战斗修士的住所没有床榻,更没有被褥和枕头,冰冷的钢铁无法靠血肉的温度所温暖。
即便如此,黑色圣堂的战斗修士们依然在预定的时间快速入睡。只有维尔茨还在思考。他让自己的思绪飘到雷鹰之上的那一次抽卡,李锡尼告诉他结果是神皇,意味着亚空间之中冰冷的希望。
但他看见了那张卡牌,当他将那张卡牌递给牧师时,透过半闭的眼帘,他看见了那张牌,的确是神皇,的确是人类之主。但是唯一的问题是,那张卡牌的人类之主是一个高悬于王座之上的骷髅,倒悬的面庞上,枯骨狰狞,尖叫无声。在嚎叫的尸体背后,赤红的双眼残忍而漠然,倒映出倒错的破碎群星。
神皇,逆位。亚空间之潮将撕碎帝皇忠仆,战争无望,血流漂橹。
那说明不了什么。维尔茨想,牧师不会骗你,可能是你看错了。
你看的没错,神皇,逆位,灾难将至。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一个灵能者,你也没学过占卜,这只是一次小游戏,一次在雷鹰上打发时间的游戏。它没有任何意义,除非......
如果他是灵能者呢?维尔茨想道,他是一个原铸阿斯塔特,是从第三十千年就接受改造冷冻的男孩,在那个年代,可还没有黑色圣堂,帝国之拳军团尚且接受智库的行列......
倘若那时候,一个有灵能天赋的男孩成为原铸阿斯塔特,也不奇怪,对吧?
这不可能,维尔茨想道,概率太低了。灵能天赋可不是什么悄无声息不为人知的东西,你不能把它塞进自己的长袍袖子里的口袋,甚至自己都浑然不觉。
他翻了个身,继续胡思乱想。他依然摆脱不了噩兆的念头,乱七八糟的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逝。天空的大裂隙张开愤怒的巨口,从中吐出向着地表坠落的恶魔;密布的层云融化成鲜血落下,圣莫瑞甘远处的沙海唱着歌起舞,它们在唱大雨要落下;黑檀圣杯的修女在不断变幻色彩的烛光下唱诗,当火光变成紫色时,她们正在高喊神皇就是六号;李锡尼套着终结者的半截断手,断手的手指上翻转着卡片,像是变戏法的术士一样把卡牌抛到半空,牧师的骷髅面具上带着危险的咧嘴笑容,又在下一秒变成了小丑的面具。
“神皇,逆位?”李锡尼尖笑道,“你让我们失望了,你这叛徒。”
浑浑噩噩,维尔茨睡着了,在他的梦里,圣莫瑞甘沉没在流沙之下,天穹上的裂口吞没了太阳系的光明。
......
当天穹的彼端初现白光时,李锡尼再一次从瞌睡中醒来。又是一场噩梦,又是一个梦魇,关于人类的初生之土,关于凝滞时间的无尽黑夜。维尔茨在黑暗里低声嘟囔,似乎年轻的药剂师做了另一个噩梦。
不会有更糟糕的噩梦了,李锡尼想,不会有更糟糕的了。
他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于是脱下手甲,将那只因长期不见天日而苍白的手放在自己面前,骨节突出,血管在皮肤下静静跳动,修长的五指依然在颤抖。就像在梦中看见的那只手,遍布鲜血与创伤,在濒死的苦痛间颤抖。
“我看见灾厄和杀戮,我看见苦痛和欢愉。”复仇之魂上,垂死的帝皇与他贴面相闻,“邪神和我之间毫无间隔,我看不见,罗格,我看不见。”
“你能看见我们的未来吗?”多恩再次发问,喋喋不休。
他不想睡觉,但是他还是睡着了,只需要沉眠就能让他回到复仇之魂的噩梦中,在那里,多恩和人类之主进行着无穷无尽的问答,在同一个问题之间往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