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谁都没法承受这等事儿,何况是大病初愈的太后。
医官忧心忡忡的道:“治病先医心,心若死了,灵丹妙药也治不好人。”
皇后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禁悲叹,“何苦呢这是!”
二人随即进去。
太后躺在床榻上,看着苍老了许多。
她脸颊越发松弛了,皱纹仿佛是一夜之间就多了许多,看着老态龙钟。。
“大娘娘!”赵祯含泪握着她的手,却发现自己有些无所适从。
一边是生母,一边是养母,一边是多年情义,一边是执掌大宋的诱惑。
他不知自己该如何选择。
宰辅们今日都在暗示他,示意从明日开始,官家就该全面接掌权力。
他也含蓄的答应了。
太后年纪大了,该休养了。赵祯觉得自己能平衡好两个母亲的关系,不偏不倚。
但没想到的是,那个坚强的女人却再度倒下。
天亮了,帝后被人劝着回去更衣吃早饭。
罗崇勋站在殿外,木然看着那些人茫然无措的模样。
他突然一跺脚,“咱有事出宫,看好这里。”
他悄然出宫,一路去了李家。
“叩叩叩!”
门开,一个护卫问道:“何事?”
“罗崇勋。”罗崇勋平静的道:“急事。”
“等着。”
护卫进去,没多久回来,“来吧!”
罗崇勋跟着护卫进去,李献刚吃完早饭,见他来了问道:“老罗可用过了?”
罗崇勋止步,看着众人。
“不必避开,说吧!”见他这个做派,李献知晓是大事。
“太后昨日病倒。”
瞬间,李献的眼中多了杀机,“是谁?”
李顺荣前夜进宫,太后接着病倒,这不对!
“没人。”罗崇勋低头,“太后自行病倒。”
李献闭上眼,“是我的错!”
他只想到太后能从这个局中脱身,但没想到太后的身体竟如此虚弱,在巨大的空虚和失落中再度倒下。
“此刻宫中处处都在欢庆新太后。”罗崇勋讥诮的道:“太后那里却成了冷灶,许多人避之而不及。”
虽然还没册封,但宫中人都把称呼李顺荣为太后。
李献起身,“来人!”
“在!”
护卫们蜂拥而入。
煞气瞬间笼罩住了罗崇勋。
“进宫!”
……
太后幽幽醒来。
她茫然看着寝宫中的一切,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一个宫女坐在脚踏上打盹,头一点一点的。
外面隐约有些人声,听着颇为焦虑不安。
过了一会儿,太后听到了欢呼声,好像是说新太后赏赐了什么。
新太后吗?
她动了一下,想到了自己的前半生。
她出身卑贱,机缘巧合成为帝王女人,一路逆袭成为皇后。这一路堪称艰辛,但她从未后悔。
先帝晚年昏聩,是她竭力在把大宋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那个男人,说实话,除去刚开始那几年之外,她真的不怎么看得上。
软弱,没有担当,到了后期变得怯弱,搞些神神叨叨的事儿,只是为了给自己找活着的意义罢了。
后来她连这个不在乎的男人都没了。
她成了寡妇。
那个养子茫然不知所措,臣子们虎视眈眈,但凡疏忽,母子二人便会沦为臣子的工具。
她咬牙坐在帷帘后,尽力维系住了局面。驱逐丁谓以震慑群臣,清理宫中,确保母子二人能安枕。
她做了许多先帝不曾做过的事儿。
她带着那个孩子熟悉朝政,告诉他如何与臣子打交道,让他小心自己身边的一切……
老身对得住他!
太后无数次这般想。
她也曾无数次想过自己和养子在以后如何相处。
当她垂垂老矣时,便坐在宫中为他压阵,看着他与群臣角力,直至压制住了臣子,一言九鼎。
当老身临去前再告诉他此事……
也算是享受了一番儿孙养老送终的惬意。
午夜梦回时,太后不禁嘴角含笑。
虽然丈夫是个混球,但好歹养子不错,此生也算是值得了。
但她终究还是把那个女人接回了宫中。
她觉得自己能顶得住那种失落,至于空虚,她从不空虚,故而也未曾感受过。
但,她发现自己错了。
太后抬眸,努力伸手想去抓住些什么。
但什么都没抓住。
这一生,她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老身就是一个笑话!”
太后喃喃的道。
在这个世间,她再无亲人。
她闭上眼,想忍着泪水。
恍惚间,她看到有人进来。
她努力睁开眼。
看着那个人走到床榻边上,单膝跪下。
她伸出手。
那人低头,把脸送到她的手上。
“国安儿!”
“阿娘,我来接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