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不回来了!”
老师傅沉默半晌,点点头。
“你最稳重,昆剧搁你身,我还是放心的,出去了,可别落了面,糟蹋了我的东西!”
苏长青自然是嘴里一一应着,他取出几张地契、房契。
“这是龙凤楼的契,这一走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算是给您老留个念想,往后也当给戏班子里的师弟们一个吃饭的地儿!”
老人却没接,瞅了他一眼,把手推开了。
“你啊,临了到头怎么又犯糊涂,我都快入土的人了,你给了他们这念想,等我一走,往后兴许又得惹出事端,这年头,半块饼都能要人命,他们要是练出能耐饿不死的,收回去吧!”
“哎,那听您的!”
苏长青想了想,也不再强求,说的是这个理。
老师傅仰着身子,喃喃道:
“我这辈子,就做过两件风光的事,一件,是我当年唱戏的时候,就是在那“龙凤楼”亮的相,离那角也不过是半步之遥。第二件,是我这“关家班”里,出了你。声名无双,风华绝代,把听戏这说法硬是唱成了求戏,涨了脸,好!”
他越说声越高,只似唱出来的一样,一张脸更涌起一抹潮红,脖颈间却筋骨毕露,半截身子直挺挺的抬高,像是挣扎欲起。
苏长青眼神一变,忙抚着老爷子的胸口,道:“师傅,您顺口气,顺口气!”
顺着他的力道。
“唔——呼——”
关师傅这脸的潮红这才退去,重重的又坐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
门外面,宫若梅见老人脸色发白,当即赶忙赶了过来,帮苏长青一起给老师傅顺气。
等喘了两口,老人这才平复了气息,这高寿的人,最忌大喜大悲,怕是眼见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要走了,心头气血一涌,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
苏长青也是一撩衣摆,跪在了地。
“好了,起来吧!”
关师傅摆摆手:“哎呦喂,够了,我这面大了去了,去吧!”
老人越说声音越低,等苏长青抬头,就见老爷子靠着椅背阖着眼,居然快要睡着了,八成是刚才费了不少精气神。
三年学艺,七年效力,按理这还没算完。不过,苏长青成名的时候,每次唱戏都会留一百块大洋权当效力的钱,这也算是提前效力了。
等拜别了关师傅,苏长青一行人出了门,也算没了挂念。
就见金楼外,停着两辆马车,苏长青说的很轻,也很淡。
“咱们走吧。”
1937年的端午,香港,尖沙咀。
街边一个两层规模的药店刚开门,苏长青穿着一件白衬衣,袖子挽到手臂,开始收拾药柜,准备营业。
“当家的,一会我和老姜去菜场买点鱼,中午我想吃鱼。”宫若梅挺着5个月的大肚子,从后堂出来。
这是到了香港她才发现怀孕的,当时就喜极而泣,想到宫宝森临终前没有见到这一幕,心里像是塞了块石头,难过了好久。
还是苏长青用孩子开解,宫若梅才走出负面情绪,重新振作,开始了和苏长青在香港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