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一个多月,大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不管朝气的脸还是满是褶皱的脸都像是盛开的菊花。都是侍弄庄稼的好手,今年的收成怎么样,大家心里大致都会有一杆秤。
随着收割的结束,打谷场开始忙碌起来。
生产队的谷场很大,田里的稻捆都收回来了,围着谷场堆得很高。每家都分得了一块场地,纷纷散开稻捆,铺满谷场,男人们牵出耕牛,套上石碾,赶牛的鞭子甩得啪啪作响,吆喝声此起彼伏。
石碾压上两遍,翻场,再压两遍,如此三翻六压差不多一个小时,然后就是收草、扬场,最后干净的稻谷就可以入仓了。
就在收草的时候,大家都扔下自己手中的活计,围在了中央的一块场地上。这是老赵家,他家最利索,第一场已经扬完场了。
“多少了?”有人小声问道。
“300斤了。”
“450斤啦!超了超了,超去年了!”顿时场面嘈杂起来。
“还没称完,都等着!”生产队长田解放的声音。
……
“842斤!翻倍了!”
“1123斤!”
轰!……谁都知道今年增产不少,但谁也没想到会翻倍。
“各家各户赶紧把粮食打出来,然后我们称粮分配,再按产量奖励!”
“喔喔喔……”场面突然大哗,大家终于踏实了!除去包产的部分,剩下的也能分不少了,再也不用挨饿了!
年纪长一点的已经流下了眼泪,他们经历过很多,什么苦都吃过,从没想过会有那么多粮食将会由自己支配。
晚上沈冬兰先一步回来做饭,照顾孩子。小四发现沈冬兰很高兴,嘴上的小曲就没断过。小四一阵诧异,这才半天没见的,有啥事能让人这么高兴。今天不都去打场了么。
小四明白了,收成出结果了,一家人能填饱肚子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天黑很久,周向南刚回到家,就有点迫不及待,眉飞色舞的,“咱家那场也称了,你猜多少?”。
“多少?比老赵家还多?”“嗯!1165斤!”
沈冬兰捂了捂胸口,也是激动不已。
小四的猜想被证实了。这时候种子肥料都不行,每亩刚过千斤跟以后相比实在不算是高产,但跟去年相比却是强多了。小四想到一个问题,人心可怕。
大集体时,吃的是大锅饭,结果吃的多,浪费的多,很快就停止了;干活都在磨洋工,谁也不想多干,再加上一些客观原因,哪怕收成越来越少,大家的分配越来越少,宁愿最后都饿着肚子,也不想干多了“吃亏”。
其实,在朴素单纯的年代发生的很多事情一点也不朴素单纯。人心人性的问题是个大问题,也是个心理学问题,留待以后慢慢思考吧。
两人吃完饭,周向南先一步去了谷场,沈冬兰哄完孩子睡觉也跟了过去。这一夜两个人都没回来。
而打谷场上更热闹了,连半大孩子也过来帮忙,大家心头火热,恨不得立刻就把稻捆打完。曾经的出工不出力再也见不到了,跟以前完全是两番景象。
就这样忙活一周,稻子全部打出来了。拢到了一起,堆成山一样,金灿灿的粮食,煞是喜人!经过全生产队完整统计,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增收将近两倍。
“明天生产队开会,每户出一人,赶在秋种之前,我们分粮,发奖励!”
一夜也不知几家未眠。一早大家就急急忙忙赶到生产队队部,从没像今天这么积极过。说是每户一人,但谁家又忍得住不来,基本上都是男人在屋子里,妇女抱着孩子在窗外旁听。
屋子里乱哄哄的,有人坐着,没凳子的就站着,嘴上说个不停,手势不断挥舞。屋子外也不逊色,孩子的打闹声、哭声,妇女们的嬉笑声不断。
田解放敲了敲桌子,屋里渐渐安静下来,而屋外依然我行我素,不时发出哄笑,田解放也不管她们。
“我不讲废话,今天有两件事,一是大包干的事,二是分粮,发奖励。先讲大包干,你们也知道,别的公社有大包干。这一季收成一统计出来,我们公社也决定以生产队为单位自愿大包干。”下面顿时嗡嗡起来。
田解放又敲了敲桌子,“自愿是什么意思咧?就是举手表决,只要大多数人同意,那就把田按人头分下去,把牛、犁、耙都分掉,包括一些牲口也一起分了。以后种什么你们自己决定,每年按定量交足国家和集体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收成越高剩下的越多。你们自己琢磨琢磨,等一会表决。”说完,田解放就点起了烟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