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夫人常年侍奉乌家，比老穆更加了解这个孩子，当即跪倒在地，轻声啜泣哀求道：“林下小少爷，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家活路吧，我儿子他……”

小孩平静的打断了她，“没用的，你们出的声音太大了，已经有人发现了。”

老穆一惊，屏气凝神一听，果然听到小马驹的马房处的方向有人声响动，他咬紧牙关，把心一横，抽出一把短刀，恶狠狠说道：“小少爷，你快让开，今天横竖我们是一死……”

林下皱紧了眉头，老穆的反应实在超出了他的意料，他毕竟只是个不到八岁的孩子，就算已经跟着乌芳苒习武了几年，却也不可能是曾经上阵杀敌的老兵对手。他想到这，长长出一口气，往边上让了一步。

老穆见林下退让，一把拉起咬着手绝望哭泣的夫人就要离开，心中烦乱的想着，真的能跑得掉吗？就算跑得掉能跑出多远呢？或者，就算乌家没有追究，将军府会放过自己吗？

正在胡思乱想着，林下突然一闪身，毫无预兆的欺近，老穆错愕间就要出手，林下用他能做到的最快的动作闪避开老穆，又闪到了小马驹身边，猛一出手，手中不知何时捏着一把割野菜的小刀，闪电般刺入小马驹颈下，血浆登时如同泉水般喷涌而出。

因为口中衔着木棍，小马驹连一声垂死的嘶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顾不得老穆惊愕的神情，林下又猛一脚踹在马腿的关节处，咔的一声将马腿踹断，然后上前摘掉马口中的木棍和眼上的黑布，扔在草丛中。低声交待道：“待会人来听我怎么说。”

当时林下的样子老穆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眼神冰冷的剥夺一个和自己一样稚嫩的生命，而动作却是那么自然，没有一丝犹疑，只怕是百战老兵也没几个能做到。

“后来呢？”已经是青年的林下平淡的问道，他的语气好像是全然无法理解不过是杀一匹小马，老穆为什么会那么震惊，冷静的表情一如当年挥刀的孩子。

老穆打了个哆嗦，长话短说道：“后来不一会马夫们就赶到了，少爷你说马自己跑了出来，跌折了腿，你去把正路过的我们拉过来看，我们也说无能为力之后，你为了不让它痛苦就一刀杀了。”说着老穆嘿嘿干笑了两声，表情十分的尴尬内疚，“可八岁孩子的谎话怎么骗得了大人，老场主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给了我们两夫妻一些银钱，就让我们滚蛋了，据说后来少爷你挨了好些打，还被罚好几天不让吃饭。”

林下听到这，似乎回忆起一些，不过想起的并不是什么事，而是挨打本身，好像他与马场的记忆很大一部分都是和挨打有关。

“凭着那些银钱，总算救回了小儿一命，我们俩就在这瓮山县白手起家做些小生意，托小少爷福我们死里逃生之后干活特别卖力，十年间就攒下了这些家底，儿子现在也在外求学。没想到老天开眼，给我们这个机会报答少爷你的恩情。”老穆说着，拉了拉夫人的手，夫人慈眉善目的回望，问道“林下少爷，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想起来吗？”

林下摇摇头，“回忆很模糊，你们说一些，脑海中多少能浮现出一些景象。”

夫人看了看老穆，郎中之前说过，可能是由于溺水时间太长，所以对脑子造成了损伤，记忆可能恢复，也有可能再也恢复不了。

“那，夜已深了，你先休息，过几天身体好转了些，我送你回马场如何？”老穆小心控制着语气，生怕被误会他在下逐客令。

“额，要是不麻烦的话，我想明天就动身。”林下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还有心借一匹马自己走，可想了想，实在不信任自己现在一团浆糊的记忆，还是索性求一下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