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笑了。谋策非我所长这点自知之明是有的。”靖王随便一挥手又问道“先生真的要保谢玉活命吗?”
梅长苏淡淡道:“我只管帮他挡挡夏江的人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其他?”
“夏冬不是吃素的这个杀夫之仇她不能明报只怕也要暗报”
“可是这个杀夫之仇也不能都算在谢玉的身上。”靖王面露同情之色“夏江毕竟是她师父这场孽债不知她会怎么算”
“多年悬镜使生涯夏冬自有城府当不似她的外表那般张扬。她越是信了谢玉的话就越不会去质问夏江。我最希望她能将此事放在心里日后于殿下定大有用处。”
靖王知他深意点了点头。日后若真有可以为祁王平反的那一日由聂锋遗孀出面鸣冤当是一个最好的开端。
不过在那之前积蓄力量确保能拿到至尊之位那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此节靖王强自收敛心神暂且抛开因聂锋案的真相而带来的悲怒情绪开始与梅长苏讨论起朝堂上的政务来。
由于多年耽于军旅对于民政的不熟悉是靖王的一大弱点为此梅长苏物色了许多理政好手制造机会让靖王与他们相识相熟从而学习治理民政的知识和方法。每次密室见面时两人也会针对具体的事例进行详尽的讨论常常会不知不觉谈到天亮。
应该说靖王与梅长苏之间的关系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现在总算是渐入佳境。
昨天朝堂之上刚刚廷辩过在各地设铁矿督办以及统一马政两项大事靖王是领兵之人对于武器锻造和战马供应见解颇深可因为朝堂上他必须谨守低调言不得不以精而少为原则一肚子话没有能够全倒出来此刻没了顾忌当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更难得梅长苏竟能跟得上他的思路有些理念甚至不须沟通就很契合。靖王说到酣畅处时本不觉得直到谈话接近尾声了他才心生讶异问道:“先生虽有麒麟之才但毕竟是江湖出身怎么对军需之事如此熟悉倒象是打过仗的”
梅长苏微微一怔自悔方才有些忘情但面上并未露出而是不在意地一笑:“说句俗语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我们盟内也常收些除役的老兵你别小看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卒他们着眼点不一样很能开阔视野。到京城后托飞流的福认识了蒙大统领竟是出奇地谈得来好些事情都是向他请教的。不过说到底这方面我学得杂七杂不成个体统只怕有些话让殿下见笑了。”
靖王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深想见他谦逊忙道:“哪里先生的见解甚是精辟让人敬服。看来先生之才竟不可单一而论让景琰刮目相看。”
梅长苏欠身回谢心中已起谨慎之意不愿多说便道:“沙漏将尽殿上还要早朝不如回去休息一下的好。虽然您是军人筋骨但也不能打熬得过分了。”
靖王此时还不感疲累但见梅长苏眼下已有青影知他的身体可不能跟自己一概而论于是立即起身说了两句道别的话便开了密室中通向靖王府方向的石门干干脆脆地走了。
梅长苏回到自己的寝室之中时外面的天色仍是黑的飞流点了一盏灯安静地坐着人刚一出来他便扑了过去。
“又好久!”少年不悦地抱怨着。
“对不起对不起”梅长苏笑着拍他背心“让我们飞流久等了。趁着天还没亮我们睡个回笼觉吧。”
“醒了!”
“你醒了可是苏哥哥困啊。”
飞流将他推到床边大声道:“睡!”
“苏哥哥睡了飞流做什么?”
“画画!”
梅长苏忍不住一笑揉揉他头顶不再管他自己宽了外衣倚枕安眠。飞流趴在床头守了他一会儿便跳到外间扯纸磨墨开始东一笔西一笔地抹画起来。
春分之后昼长夜短梅长苏回来时本已是凌晨所以飞流还没画两张纱窗上已隐隐透了微光。
梅长苏翻了个身面向里面飞流受过调教很懂事地来到窗边打算把竹帘拉下来。刚握住支竿外面不知何处隐隐传来撞钟之声他不由竖起耳朵去听。
几乎与此同时梅长苏自床上惊跳而起不及披衣便翻身下地竟连鞋也不趿直冲到室外院子中去了。
“苏哥哥!”飞流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追了过去只见他只着一双白袜站在中庭甬道冰凉的青石板上仰向天细细地听着。
这时黎纲等人也听到动静纷纷跑了过来围着自家宗主但看他神情竟又无一人敢出言叫他。
“飞流响了几声?”钟声停歇之后梅长苏轻声问道。
“二十七!”
黎纲浓眉一跳:“金钟二十七大丧音宫中已无太后那么就是”
话音未落梅长苏已面色煞白地闭上眼睛似乎忍了忍没有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洒落衣襟。
“宗主!”
“苏哥哥!”
周围的人顿时慌作一团有人飞奔了去找晏大夫黎纲则快地将他抱起送返室内安放在床上。晏大夫来得极快把了脉正要行针梅长苏却坐起了身子摇摇手垂低声道:“你们不用担心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宗主”黎纲正要相劝晏大夫抬手止住了他自己先站了起来示意大家都跟着一起退出去唯有飞流坚决不肯挪动也只能由他。
等到室内终于重归平静后梅长苏方缓缓抬起头睁开眼睛红红的眼眶处溢着点点泪光。
“飞流”他轻拍着少年的头喃喃道“我的太奶奶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