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糖愤然起身,涕泪满脸,咬牙切齿:
“他死了,他一事无成,我都认了!到了地下我无愧祖先!
倘他敢嫌弃我!
我要他身败名裂!一生偿还!”
“好!不愧你跟我这么多年!既然最差的都想好了,哭过这一场,咱们就等准信儿吧!”萦芯张开怀抱,让阿糖继续来哭。
可是阿糖早就哭尽了,刚才也是一时情动。
她看见自己鼻涕掉到小衣上了,啊呀一声,赶紧起来用萦芯的水盆洗了脸,偷偷回房换了。
她自己弄干净了,又赶紧回来给萦芯换。
萦芯躺在榻上,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忙碌,道:“放那吧,明天都干了。她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糖人美,人设也厚,还是偷偷把小娘子和自己的小衣洗了,才睡。
得了大解脱的阿糖,三天后领着两个十岁的小丫头到萦芯面前:“小娘子,这两个是我这一年来教出来的,都是聪慧又听话的好孩子。
小娘子给她们赐个名吧。”
萦芯不怎么规矩的坐在案几后,用双手撑着下巴,左右看看两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道:“既然你选的,就你自己起名字吧。”
阿糖也不谦辞,指着左边两眼黑葡萄似得小女娘道:“这个是个胆小的,叫阿饧(xíng,软了的麦芽糖)吧。”
再指着另外一个头发发黄的道:“这个黄毛的就叫阿蜜吧。”
俱都是甜的。
萦芯吃吃笑道:“你叫她阿饧,以后阿甜和麦芽的孩子叫什么?”
阿甜在一边也笑,“小娘子怎地这样打趣我。我就是看看麦芽,可不是想嫁他!”
“不想吗?我看你每次都亲手给他倒茶拿垫子,阿糖可一次都没挨上过。”萦芯八卦道。
放开了的阿糖也道:“可不是,怕阿甜误会,我都不敢跟麦芽相见。”
“哎呀,怎么阿糖今天也说我,反正是不嫁,不理你们了。”阿甜一扭身儿,出去了。
两个捡笑的小女孩,就这么定下了名字,跟着阿糖伺候萦芯。
六月十五,余甘茶馆的“晒书节”如期举行。
因为李氏皇族出身的事情被行商广传天下,其他三国许多文士也来凑热闹。
萦芯预备的二十个侍者不太够用,可这样的专业人才没法随便找人代替,也只能多给他们赏钱作为补偿了。
因为有去年的经验,管事把记性好的三四个都放到抚雪厅给人找书,二楼“贴吧”还给开了个寻书的区域。
一些孤本某人手里只有前几卷,寻找后几卷的,还有只剩下几页能看得清文字,想试试这里能不能补全的。
去年被重金雇佣的平/庶文士,今年也膀子上贴着膏药不停的抄。
就是这样,也抄不过来,怕过了日子茶馆停止“以一换五”的外地文士们都自己上手抄了。
取调珍酱的行商们早有远见,带了许多笔、墨、纸、砚来卖,竟然脱销了!
今年特别的热,茶馆免费给人提供绿豆汤用以解暑,就是这么忙的情况下,还能按照个人需求分成常温、沁凉、甜、原味的四种,绝少有给续错的情况。
整个茶馆里,上下两层都只有笔舔纸张的刷刷声和纸质书页和竹制简牍翻动的声音。
曹掾佐穿着软底鞋转了一圈儿,闻着只有一丝茶香伴随的墨香,心想:这里可真是向学之人的仙乡啊……
几个脖子疼的不行的,都在赏花厅的树荫下,接受几个手上有劲儿的茶馆侍者按摩,咬牙硬挺着不呻吟出声。
还有两个带来同一本书却内容多有出入的,正在花荫最深处,低声争论谁才是真本!
一边华城守正在同时翻动两册书籍,对比不同之处,时不时的插上一句作为佐证。
可算找到人了,曹掾佐无奈的摇摇头,等东翁指着右面这本跟他俩说了几处错漏,辨明真伪,将已经温热发红的绿豆汤喝了,这才上前小行一礼。
“东翁。”
“哦!你来了,可是县里有事?”用茶馆侍者递上的湿帕子擦擦汗,华仰起身跟下属回了县衙。
县衙里,华仰扔下文书,不耐的用鼻孔喷了一口热气,“怎地他们冀、并两州总旱!”
曹掾佐叹了口气……上次旱灾,冀州自己扛了,冀州刺史以此功擢升成户曹尚书,不知道继任是怎样的性情……
至于并州刺史当年降级留任,如今并州还是那不当人子的管。
华、曹二人对视一眼,都暗暗祈祷今次徐州使君不要再开灾奴入徐的口子了。
上次灾情才过去几年,并州人口少了许多,并州使君自己也不敢再浪费了,便是他们想跑去别州,自己还得派兵守着要道,防着呢。
新上任的冀州刺史有上任成法可以效仿,如今也没其他动作。
可是,许多贫苦的人还是通过各种渠道流入了奴籍。
李家消息不算灵通,还不知道此事。
虽然晒书节不需要萦芯自己上手忙,但是每天看阿糖去二门等着小郎君放学,听他说没有之前那几个南晋来的人的消息后,无精打采的往回走,再加上气温烦热,也很闹心。
李藿看完媳妇,晚饭后找到萦芯,撵走所有下人,低声与妹妹说:“我看今年其他三国来人都是小世家……”
见妹妹盯着他,吞吞口水继续说道:“有人说,南晋皇帝病笃,新旧交替就在这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