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抽出第二封,第三封,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至烧剩最后一封,他颤颤的伸出手,但又紧紧握住信函,撤回手来。
双眼轻闭,牙根咬紧,老脸上涕泗交流,将那本该烧毁的最后一封信函,硬生生的塞入了暗格中,迅速合上暗门。
仅仅是做完这几个动作,他便如同虚脱了似的,气喘如牛,汗如雨下,满脸的水痕,不知是泪还是汗,他痴望大雾。
“镇天王,亦是皇室贵胄,天下归了他,也不算换了人间……不算!”他这般喃喃安慰着自己,胸中突然怒气横生,一脚踢翻了眼前的书案火炉。
“小皇帝……大周,真的要亡了吗。”仰天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口热血夺口而出,他倒地昏死过去。
在心灵的防线下,这位三朝故老终归没有踏出那最后一步,但身为一个久居朝堂的老狐狸,他也同样为自己留了后路……
……
八月十六日,清晨时分。
行军途中,帝车上。
恍恍惚惚间,孤帝陛下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大周的二十五代天子,梦到了传到他手整整五百八十五年的百十州疆土,更梦到了他的父皇,梦到了叶司丞,管随卿……
大梦上下五百年,梦到最终是一场瓢泼大雨,一场空。
耳边传来了童音的哼唱,忽远忽近,忽扬忽抑,歌声悠扬悦耳。
“云月功名,王侯将相,宁有种,前程复几多!”
“换了人间问一句,怎可奈何?”
猛然惊醒,孤帝睁开眼,汗透金衣红袍,侧身低问了一句,“是何人哼唱下阙藏冰曲?”
姜补天转了个身子,握剑的手忽的一抖,他弓腰揽手护住天子护住天子,“陛下,截杀的人,到了。”
这一声严肃的提醒,孤帝精神陡然紧绷,方才的梦境竟全然忘却了,连忙用袍袖抹去汗水,朗声询问:“温玉凉玉,兵行至何处了?”
站在帝车车辕后催马引车的两名侍卫在雾中极力辨认了一下,又问了问跑在前方的几名扛旗小校,这才回道:“秉陛下,兵至渭水,距丈岭关不足五十里!”
“渭水,丈岭关。”孤帝重复一句,实际上是为了让姜补天听的更真切,姜补天撩开帝车侧帘,举目一看,不远处的大雾中人影绰绰,虽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但稍一览看,就有不少于一百之数。
“渭水在旁。”姜补天定了定神,“五个临四重,一个四重境,一会乱战时,补天难以确保陛下万无一失,还请陛下……”
他凑在孤帝的耳边低低说了一阵,孤帝暗暗谨记在心中。
孤帝也知道那些想要取他命的人究竟有多么大胆,妄图弑君之罪,只一出动,定会是全力刺杀,自己身边的高手又只有姜补天一人,其中的危险,不用说也可明白。
他更知道姜补天所言是下下之策,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生死如何,帝位如何,系此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