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世音菩萨....”

正在佛像脚下念叨的小鬼忽的一停，自打他被外面的游荡者割皮埋了尸之后，就再也未曾经历过这般透心的恐惧，唯一一次还是第一次跪拜菩萨的时候。

一旁跟着跪地的老妇也蓦的一停。

抬头望。

一个枯瘦的高大汉子站在草堆上，他身后跟着一块蠕动肉团在佛像面前缓缓浮空，肉团外形与常人无异，但无五官，双脚如漩涡，背后又漂浮着六根黑金锁链。

来自内心的恐慌便是这块肉团。

“鬼差老爷....鬼....”

“老爷啊！”

老妇扑通的跪在曹春生面前，她即便没了肉身，但额头依旧被磕的青一片，紫一片，也不知是自己吃了拘魂鬼之肉所带来的压迫力，还是这老妇发自内心的冤屈。

她哭嚎出声：“老爷您是娘娘派下的救星吗？”

老妇不瞎。

刚才佛像大放金光的时候，就凝聚出一颗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宝珠，如今这宝珠却在曹春生的手中。再者，面前这令人恐惧的气息是做不了假的。

面前的曹春生就是菩萨派来救他们的！！

“先起来说话。”

“你这冤情的源头在梅花县，我如今也只能管着这处小山头。这样，到时候我会托梦给县里一位姓曹的小哥，他会帮你教训开明山，也帮你女儿正名。”

“这般可如何？”

曹春生腾挪着身子，他看着手中的三珠之一，心想着这冤情他是必须要管了，也正好教训一番那什么开家大公子开明山，之前那狗东西还想让赵猪贩找自己麻烦。

这个仇要报，但不是现在。

老妇被小鬼搀扶着起身，她见曹春生应了下来，只顾着道感谢，满脸的心酸如今也一一化去。

老妇的事情应了。

可这小鬼的哭喊还未曾有人管。

不一会儿，这小鬼压下心中无尽的恐惧，直直的看着曹春生道了一句：“鬼差老爷，您管了老妇的冤情，可我这同胞的命可还在这儿等着呢。”

“我晓得，晓得。”

曹春生听的一脑子浆糊，这小鬼无非是让自己帮忙除去外面剥他们皮的游荡者，但自己的实力自己清楚，那供奉的野佛像也只是将拘魂鬼之肉的气息当作的阴曹地府的鬼差，误认为自己实力高超。

但曹春生心里清楚。

让他摸鱼探信儿还可以。

可真让他灭了整个游荡者营地.....

难，很难。

沉默片刻，那一旁着急的小鬼忽地想到了什么，赶忙跑到佛像底下叫喊着：“鬼差老爷，您放心，只要您帮我除去外面杀了我同胞的恶人，我这地下的兄弟都是您的人！到时候您去往地府的时候，也能多来些班底。”

小鬼的声音飘荡四周。

曹春生蓦的一愣：“近百个没了头的小鬼....”

当即，他指着佛像的脚下道：“既然你说你有近百个鬼兄弟在这呆着，那你为何不领着他们去杀外面的狗东西？”

“老爷有所不知。”小鬼语气委屈巴巴，他看了眼没了半个躯体的佛像，叹气道：“我那近百个兄弟都埋在菩萨底下，娘娘的佛光着实厉害，压的我兄弟出都出不来。再者，那外面的恶人也有所准备，他们砍了我们的腿，断了我们的手，缝了我们的嘴，即便是出来，也没办法对他们造成威胁。”

“求大人帮帮我等这可怜小鬼！”

哀嚎哭声回响在曹春生耳边，在小鬼的痛哭之下，那地下暗藏着近百的孩童尸骨如今都让风儿呜呜的打转儿。

庙宇没个灯火。

风吱呀的推动旧窗。

曹春生撇了眼窗外飘飞的雨丝，将视线挪到佛像上，心里暗自道了一句：“您好事做到底，菩萨娘娘暂且收了这佛光神通让地下的小鬼出来，待到教训完那些狗贼后，我再给您塑一尊泥的，让您吃一吃活人的香火。”

话语念在心中。

那道恢弘之音随即炸在曹春生耳边。

“佛光非我所愿，前者乃是上一代寺庙住持所落术法，只是以我作根基。我本泥塑佛，是经了这满山野鬼的念叨才生了灵智，再者，给拘魂使您凝聚星光摩尼珠后便再也没了力量，不多时我也要成灰散去。”

“这佛像不必麻烦您了。”

风声呜咽的叫喊，这半身菩萨像也忽地成灰散落。

几抹佛光从石像中骤然滑落，抖落出凌乱的光点，零零碎碎的飘在小鬼身上，旋即隐没下去。

“我本因你而生。”

“你在我像前哭了三四年，如今消亡之际也无甚回报，只有几抹佛光为你洗去胸中恶气。”

“望你好生做事。”

一旁的小鬼面色一愣，又看了看把玩宝珠的曹春生，一咬牙，身影随即钻入佛像地下的大洞中，边钻边叫喊着：“多谢差爷救我兄弟！等我杀了外面的恶鬼，我等定跟着差爷入地府，绝不贪恋人世。”

黑风带起佛像粉末，遮住了视线。

曹春生看了看，伸手将那不语的老妇拘来，盘坐在那佛像旁，念叨起了清净经，静静等候。

不多时。

近百道狂暴的黑风打着转儿的推开木门，隐约之间还能瞥见里面那些被削成人棍的流民孩童。

领头的小鬼身溢金光。

五指凭空一捏，他右臂随即化作千手菩萨的宝戟手。

宝戟手；持戟，能驱使鬼神护法。

他正欲领鬼报复时，曹春生蓦的睁眼，从包裹里掏出四个火星子投在小鬼的宝戟手上：“拿着，也替我旁边的老妇放一把冲天大火。”

“遵差爷之令！”

待他走后。

曹春生一直等到外面炸出数道巨响才缓缓起身，他走到之前死去的护卫旁边，带上斗笠帽，五指沾血往脸上一抹，狰狞的鲜血便遮蔽了五官。

“我去外面一趟，你在这儿等我。”

“是。”

老妇自打知晓得了曹春生的承诺后，神智就迷迷糊糊，仿佛再过些时间就要消散了一般。

走出破庙。

外面已经火红一片，曹春生望着一艘逃窜的马车，脚步捻尘，急速追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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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之外。

狂风卷尘埃，恶火飞腾。浓烟缭绕之处，黑雾四起；万千颗滚烫发白的颗粒凭空在营地上空炸开，千团火焰窜梭于黑雾之中，附带的膨胀温度扭曲了空间，隐约间显露出里面的小孩脸。

脸分五色。

赤白黑色共黄青。

其面巨口獠牙，吐出黑风数百道。

一时间风逞火势，呼喇喇遁走千百火蛇，火绕烟迷，熏的天地间黑黄一片，熏的林木尽数燃。山红土赤下，霎时间哭喊叫骂尽数来。

鬼气烈火冲天际，方显佛下小鬼恶。

....................

热，燥热。

喉咙仿佛有火炉在燃烧的赵乙猛的睁眼。

他记得自己做了个梦，上半段是跟营地里的野人头领交易失踪的公子哥、流民孩童的人皮，来以此换取县里大族和组织的好感，最后还大吃了一顿山里猎的大虫。可后半段就成了漫天的火焰淹没了帐篷，赵圆圆拿着百脸画唤出三四个恶鬼撑住倒塌的房柱，自己就如丧家之犬一般疯狂逃窜。

“公子！你泄露行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