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轻敲木门,晨时的阳光洒落他面庞。
木门无力自开。
院子正中央,坐在树下的五斗道长一身宽松长袍,正小酣的时候,面色忽地狰狞起来,他忽地起身,见是自己之前收的天才徒弟,脸上随即变了个模样。
寒风拂过。
五斗道长绷着一张脸,森然的盯着曹春生,好半天,两边挂着的耸拉肉皮才一点点沉下来。
“咋来这早?”
“毕竟是要跪拜祖师的,弟子不敢来迟。”
五斗道长撇撇嘴:“祖师如今也是个骷髅架子,再者,我都不知他死多少年了,到时候你做个模样就行。”
“遵师傅话语。”曹春生语气恭敬。
“.......”
“忘了说了。”五斗道长闭上眼睛,慵懒道:“我平生散乱惯了,不喜一些官场手段,今天入门我要教你的第一句话。”
嘭嘭~!
曹春生跪在地上。
五斗道长撇了一眼,指着一旁的黄纸和散香,吐了口气:“拿着香,先跟我到祖师灵位上来。”
“是。”
曹春生紧跟在他身后。
观边多油墨树,行路的枯叶纷乱飞舞,挡住渐渐刺目阳光,片片阴影烙印在脸上,让人想打起了瞌睡。
年纪大的人,瞌睡更甚。
春困秋乏
五斗道长打个哈欠,领着曹春生走到一处祠堂内,里面一道又一道油墨树干做的灵牌立在供桌上,细细数之下,也有十三个。
“我是五斗观的第十四代观主,本招李。”
他蓦的回头。
宽大的长袍无风自起,腰间系着的带子沾染了树上滴落的油墨,如今被这风一吹,一些未干的墨滴随即散落四处,也落在后面恭敬拿着香的曹春生脸上。
“......”
“思道大应久悟,日仕普济真元;玄良宜崇文智,明镜广报宏思。”
“这是道观的辈字。”
五斗道长本招李指了指灵位道:“你是跟宋宜心、晨宜合那两个小家伙都是宜字辈的,今日我给你取法名曹宜生。”
“多谢师傅赐名。”
“上香吧,每个都上一根。”
曹春生点点头,将手中的点燃的香一根一根的插在上面,烟雾弥漫之下,他鼻翼周围散着一圈又一圈的清香。
不多时。
曹春生插完香,又在地上跪了又跪。
见他做完这一切,五斗道长本招李才长吐口气:“今天你为我弟子,我只说一句话。香是烧给活人看的,不是真烧给死人用的。”
“记住了。”
“再好的嘴皮,也不如自己的本领。”
“如今入了我五斗观,你需摒弃之前的尘世习惯,散去那些拉帮结派的心思,专心学静,学道。”
曹春生愣了愣,低头不语。
本招李也不去看他,长袖一挥,空气中弥漫的烟雾随即散去,然后掐了个印诀,一抹水花便将曹春生脸上残留的油墨痕迹拂拭而去,“你有习道的天赋,你静的下来,但在凡尘打滚的三十年已经消磨了你的心绪,若想往上走,那些习惯终归是要散去的,明天....从明天开始,你在山上住一段时间。”
“遵师傅话语。”
曹春生弯腰离去。
本招李摇摇头,只是叹息数声,又坐在树下入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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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斗观通往酒楼的路只有一道延绵的青石阶,再加上昨夜微微细雨染湿泥土,让心绪重重的曹春生鞋尖全黑。
漫步在回家的石阶上。
曹春生知道自己不是学道的料子,若不是有李元艺的‘十年道童’经验,他根本不会被五斗道长收为徒弟,他也知五斗道长心思,无非是不忍见一好道种泯然在尘世。
入道。
第一步便是静。
曹春生在尘世打滚三十年,依旧能在短时间入静。
天赋异禀。
五斗道长想让他摒弃尘世的一切,与他一块在山上修静,修道,一起参悟道经,他在曹春生的身影上看到了一丝,一丝有可能成为同道的机会。
“父母受害,我不得不管,不得不理。”
“等我寻到了那邪魔组织。”
“好师傅,等我报了仇,了了恨,解了怨,等那时我再陪您。但.....但现在不行。”
心思通透。
他胸口没了堵,大步回家。
上山是晨时,下山的时候也到了吃饭时间,如今秋霜杀百草,等他回到酒楼的时候,周围已经零散的坐着几个脸红扑扑的老酒鬼,不过他们大多数都是穷鬼,其桌上点盘盐粒花生,一小壶梅花酒,一吃就是半天时间。
“曹掌柜的,喝一口啊~”
“不了。”
没有多加理会。
曹春生应了一声,便穿过院子,推开孙锦住所的木门。
冷风吹开珠帘,揉乱了里面的两个人影。
“掌柜的。”
“曹大哥。”
“来了?刚好有点事跟你说说。”曹春生看着正跟孙锦唠嗑的李纯合,脱下厚衣,顺势拿起架子里的短衫换上,“孙锦,等会儿打完拳的时候,记得温一壶酒水,再切点肉。”
“好嘞,掌柜的。”
孙锦起身离开。
穿着一身发黄短衫的李纯合听到打拳二字,不用多言,赶忙小步跟着曹春生。
院子内。
落满寒霜的柿子树下。
一抹劲风顺着拳力散开,击散了半空的枯叶,碾碎了叶的筋脉,也顺势卷来了一抹柿香。李纯合得了他爷爷的帮助,如今这一套无名拳法打的还算有模有样,颇为娴熟。
“沉肩!肩膀要有坠落感!”
“是!”
李纯合打的认真。
曹春生盘坐在一旁,小心的擦拭水铁指虎,这玩意每隔几天就要过一遍蜡油,直到这水精铁内部的水之气机,彻底的沉寂在里面,只有这般才不会生锈。
拳风滚滚。
寒风阵阵。
打了约莫两个时辰后,李纯合收功擦身。
曹春生也正好擦完指虎,将其包好,身子拔高时抖落一身枯叶,也连带起一阵脊骨咔嚓作响声。
自打吃了宫织的残魂之后,身子骨就仿佛出了些变化。
血气蠕动到极限时,板牙化尖牙,嘴角能一直咧到脖后根,就连身子骨也能钻出来几根似地,不过他自己到是没感觉到什么坏处,或许....这也是乾坤袋带来的?
掠夺邪魔之力?
“纯合,我明天要去观里住一段时间。”
“观里?师傅要去求安吗?”
李纯合一愣,他爷爷李元艺健在之时,那五斗观他也常去,无非里面住着一个老道士和两个道童。当时不懂事,如今家境衰落之后,才后知后觉五斗观是个多庞大的地方。
观,官。
非凡者才可居住的地方。
自家师傅....
他透过树上落着霜的青柿,看着曹春生渐渐敦厚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