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又将横抱起玉人的赵玉真带起，带到那青城山最高峰老霄顶上。

鹤声阵阵，每日日出之时，青城山的鹤群都会直冲云霄，登顶老霄而飞舞徘徊，这已经成为了青城山鹤的每日娱乐。

“小仙女，此番景象，雪月城没有吧？”老霄顶上，二人依偎而坐，春水插在了一旁的山岩里，看着这破开被初升暖阳所晒得金灿灿云海的鹤群。

雪月剑仙大病初愈。敷上胭脂的小脸依旧遮盖不住那股子苍白的病色。

李寒衣在赵玉真怀里轻轻点头，道：“苍山上没有鹤群的。”

“其实，小仙女，我在你认识我之前，我便认识你了。”赵玉真轻声说道。

“嗯？”小仙女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拱了拱。

“我有一个朋友，男的，他不经意闯进了我的生活。”道剑仙强调了一句男的，“他说在他那边，有人生四大憾事，其中一恨龙女失璧，二恨雪月。。他没说，想来已经无二恨了。”

“什么是，龙女失璧？”雪月剑仙问道。

赵玉真轻声简短地给她讲了那个老赵剑仙从另一个维度带过来的故事。

听到甄志丙一段，雪月剑仙发怒，怒斥臭道士不是人，刚骂完才发现道剑仙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才想起自己的心上人也是道士。便不好意思地问道：“之后呢？”

“之后便是杨过被郭芙砍去一只手臂。龙姑娘寒潭底下等了十六年。”道剑仙说道，“小仙女，你，是不是也等了我十六年？”

“不记得了。”李寒衣亲昵道，“你没来找我的这些年，让我差点就以为人生不过如此可当你那日出现在安南后，我又原谅了世间这些年交付给我的所有苦难，所以，谢谢你来寻我。”

“可那郭芙也太可恨了，砍去了人家一只手，还说她都道过歉了，还要她怎样！”李寒衣爱看话本小说，加之敢爱敢恨的性格，便是看不得郭芙这般。

“这书本来就是人生百态，一为天残，一为地缺。不如意之事，十之有九。”道剑仙搂着心上人道，“还好我比那杨改之幸运，赶上了人遁其一。”

“后来呢？”李寒衣好奇追问道。

“什么后来？”道剑仙问。

“你那朋友，二恨雪月如何？”李寒衣问道。

山每增高一千米，温度便降低六摄氏度，此刻旭日初升，小仙女有些禁不住这高处的不胜寒。

“他没跟我说，但我大抵猜得出来的。大概是雪月殒身。”道剑仙说道，“上一世的我们应该就是如此，我若去救你便不能自救，若要自救便不能救你。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当时还念了一句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被这青城山久藏的真玉搂住便不觉得那么冷了。

“他看到了我的结局一切。”赵玉真说道，“他说他觉得并不该这般。”

“怎么会？”李寒衣支起来身子，“你们道法上不是说天道在察觉它的时候，就已经发生改变了吗？怎会有如此的人能看到别人的结局？”

“是啊，天道无常。”道剑仙重新将她搂入怀中，“可如果你所在的这方天地，其天道在我那朋友看来，只是写书的行文逻辑而已呢？”

“我闭目，天地则湮灭。我睁眼，天地则重生。”道剑仙说道，“我们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睁眼想象出来的，闭眼又将会散去罢了。”

“你这个朋友，如此厉害，为何。。。”李寒衣听着赵玉真胸腔内有力的跳动问道。

“为何还会来我们这边是吗？”道剑仙轻笑，“我也问过他，他当时只是又念了一句诗：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可能一半是因为与他道家有缘，另一半，便是因为我。”

“不负如来不负卿，半缘修道半缘君。”李寒衣轻轻念出来。

为了压制厄运光环，老赵从小便被家庭用各种经典熏陶，不过老赵偏爱无为。这便算是半缘修道，在爱因斯坦赤道没出事之前老赵也一直为道剑仙的结局不平。这便算是半缘君。

“说了半天你那朋友，那你觉得我如何？会不会后悔娶了我。”小仙女问道。

“怎么会。”赵玉真有些慌乱。

“瞧把你吓得。”小仙女嘴角有些笑意。

“那是自然，谈爱情，自然是不能潦草的。”道剑仙说道。

“那，玉郎，在你眼中我是如何的？”李寒衣轻声问道。

玉郎！赵玉真心中隐隐欢喜，这是他的小仙女对他的爱称。

“那定是极好的。”赵玉真说道。

“如何个极好法？可否比得上那修史班姬，弹笳蔡琰？”小仙女问道。

“当然比得。”道剑仙说道，“就是那咏絮谢仙女，赌书李居士也是比得的。”

“我那么好啊。”李寒衣心中甜蜜。

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蔡琰弹笳之神，易安赌书之慧。皆被赵玉真凑到小仙女身上。

“是的，很早很早以前，我便是这么看待你的。”赵玉真说道，“我那时候很年轻，满眼都是你，就连微风拂过你的发梢我都觉得风在占你便宜。”

小仙女就这般微笑地听着，道：“你去哪里学的油腔滑调，我不喜欢了。那现在呢？”

有些时候，女孩说不喜欢，便是喜欢。

“现在？”赵玉真搂着李寒衣站起来，“现在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宣告天下，我赵玉真昨夜神游天外，偶遇广寒宫未闭，且将明月抱回来。小仙女你是我的了。”

广寒宫未关门，道剑仙将那“明月”抱了回来。

道剑仙着重地说了一遍，便在这青城山最高峰上，对着喷薄而出的朝阳朗声道：“贫道青城山赵玉真！自天地未开之前，已有无量劫矣，愿携手李寒衣，为天地证此无量！认定之人，此生不换。”

青城山最年轻的真君，声若洪钟，响彻天地！

被请来喝得昏头转向的骠骑将军王铁，被这一声誓言惊得立马醒。向那老霄顶张望。

日出云海，黄鹤齐鸣。

“小仙女。你可愿意！”赵玉真转头对身边的心上人说道。

“我自然是愿意，可你说那么大声干嘛。”仙女微微嗔怒，又是别样的好看。

“喜欢一个人就要大声说出来啊，倘若一个人有被人喜欢，而且那个人喜欢得干干净净，怎么都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赵玉真说道，“我说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告诉天下，你是我的了。”

昨夜，老赵被道剑仙一掌推出识海，被推到了夜空中，进入了那股玄之又玄的境界。

老赵剑仙第一次能达到一个御春水剑飞不到的高度，以上一世飞机的视角照观整个北离。

他看到了终南山上，那个倔强清纯的孙不二，在没人指点之下钻研他所给出的三个心形公式。

看到了天启城，有气运如龙状盘卧。

看到了雪月城中，三城主批阅新递上来的蛛网密报。

看到了无双城，宋燕回偷偷打开了无双的房门，轻轻帮那个孩子掖了掖被角。

看到了慕凉城，那个身着朴素的青衣剑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将手中磨着的剑对着老赵的目光一剑劈下。吓得老赵缩回目光。

海外很大，像是被不可抗的迷雾封锁了一般，老赵的心神穿透不过。

恍惚间，却听到了母亲的责怪声：“你去哪野了！老师都找上门了。”

老赵剑仙忽而从失重的感觉，切换到了脚下有坚实物体给踏住。

“你也别老说他了，学业上咱们帮不上，就让孩子出去散散心。”父亲温柔的声音传来。

老赵的家，是慈父严母。

“爸，妈。”老赵剑仙确认自己还是周身光华，但父母却毫不在意地一眼认出他来。

“都瘦了。”长得与穆念慈很像的母亲，语气虽然严厉，眼底的慈爱却藏不住，摸着老赵光覆面的脸颊说道，“你老师来找你了。”

“老师？”老赵剑仙有些诧异。

“赵御贞同学。”丁仪教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父母背后，“我们的会议，等你很久了。”

说完伸出右手，要与老赵握手。

老赵将那被光污染的手握上之后，便被丁仪教授带着走。

“得啦，老师找孩子，肯定有大事。你不要着急。”赵爸爸说道。

老赵回头，却看到爸妈在身后像是支持自己去参加某种考试旗开得胜一般，加油打气。

丁仪教授将他带到一道白色的门前，道：“进去吧。”

赵御贞敲了敲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歪着头坐在轮椅上不能言语的先生。

“不动明王！史蒂文·沃金！”老赵惊讶道！

“e on。”不动明王仅剩的两根手指，在轮椅上敲出电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