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日,她能稍稍听话些,她能稍稍懂事一些……
若是那日,她未曾缠着十哥哥和之珩哥哥,未曾闹着要他们领着她一块儿去玩……
若是那日,栖霞山上未曾出现那乌压压的一群黑衣人,未曾出过他们三人被围困的事儿……
是不是……
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是不是……
她的十哥哥,便不用再离开她了??
而,会发生的是——
他们三人都乖乖在府里等着,好生迎接阿爹阿娘和哥哥们从宫中回来,之后,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
又或是,她虽不服气却也听了茹姨的话,任由十哥哥和之珩哥哥前去迎接,而她留守家中,亦能迎来阖家团圆,且平安顺遂???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
本该挂着新联横幅的门楣,换上了白布素球;本该欢声笑语的前厅,变成了祭奠灵堂;本该安置楠木桌椅的地方,多出了……
一副棺椁……
方才,雨大得不行,她只顾着闷声往前走,未曾留意院里长廊两边的装潢布置。
然而,此刻站立在这灵堂之前,看着能深深印入人脑海、令人此生难忘之画面,公孙依依深感脚下一阵虚浮无力,好似随时要摔。
竟然,连站都差点站不住?!
在双腿彻底一软,真要摔下去时,公孙依依下意识扶住了门沿,便顺势攀着那门沿,借力踉跄地走了过去,扶着那打造得上好的灵柩,才堪堪站稳。
昏睡了这许多日,将养了这许多日,公孙依依的身体,的确是有所好转了。
可小脸上,仍旧没有看不出任何血色,雷声炸开、闪电轰鸣之下,反添几分惨白,在这雷雨交加之夜晚,竟显得有些许可怖?!
知晓夜里会凉,小姑娘还特意给自己多添了件衣裳。
可现下,公孙依依还是感觉凉风习习扑面而来,分明是三月里的春风,却仿若冬日里的寒冰,要冷进人的骨髓。
公孙依依轻抬手,短短小小又肉乎乎的手指颤抖得十分厉害,触碰上那冰冷刺骨的棺椁,遍体生寒之感,顿时蔓延开来。
她忽而又觉得,与之相比,方才的冷风,已不算什么了。
小姑娘从手指轻轻触及,到手掌覆上那棺椁上一片小小的冰凉,瘦弱的身影围绕着棺椁缓缓挪动步子,小手掌紧跟着抚过,阵阵寒意从小手掌心,传送到四肢百骸。
这感觉……
竟让小姑娘心生熟悉,就好似,那日在栖霞山,在那条充满危险气息导热山间小路上,她十哥哥公孙景昭,一直拉着她的小手……
从紧紧攥着到力道逐渐减弱,再到完全无力一垂;从温热包裹到掌心逐渐冰凉,再到如她脖颈之上挂着的玉坠子般寒凉。
玉坠子……
公孙依依身侧的另一只小手抬起,从颈间衣裳里伸进去一些,将那玉坠子拿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
她的手太小,一抓,手心便被玉坠子给填充得满满当当的。
手心,与心底被挖空的那一处有所不同,死死抓紧它、死死抓牢它,仿佛,能梦回从前,宛如,她当初得到这个玉坠子时,一脸的心满意足。
这玉坠子,是块和田玉。
单看市价,其实,也算不得多值钱。
但小姑娘仍然很开心,明媚的笑容从未离开她娇俏的小脸,因为,这是她十哥哥公孙景昭,送她的四岁生辰礼。
公孙依依细细摸着那玉坠子,上边有着深深浅浅的纹路,似是想到了什么,时而扯起嘴角,露出个极浅极浅的笑容,时而眸光暗淡,闪过一抹难捱的心疼之色。
她不由得想起了这玉坠子的由来。
玉坠子,最初,也不过是块普普通通的玉……
不!
应当说,它是块普普通通甚至有些丑的“破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