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月,言犀抵达雍都。此时,已经5月,夏夜凉爽,她又跑了一趟户部档案,找到当初谋逆案相关的几人资料,依然没有收获。
死的死,疯的疯,关键的林鸿还是没有踪迹,言犀在回雍都之前去了林鸿的祖籍,偷听加上探寻,确信连林鸿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个人仿佛是一夜之间抛弃了高官厚禄、亲朋好友,从世界上消失了。
她叹口气,溜出档案部,晃晃荡荡的回了沈府。
从陆重行那走了之后,她实在也无处可去,正好沈府也无人敢来,她便收拾收拾找了间完好隐蔽的房间暂时栖身。
到后院围墙时,梧桐树下的草地窸窣作响,黑豆胖乎乎的脑袋钻了出来。
“居然还迎接我吗?看不出长了点良心呀。”
她笑着走过去,却看到黑豆满眼冷漠,并没有“迎接”的意思,反倒是一脸“你终于舍得回来了”的怨气。
“额……”
她还没说什么,黑豆哼一声,一个不轻不重的东西就落在她脚边,她一看,居然是个小巧深色的小包袱,打开来,两个小巧的药瓶和一点银两,不是陆重行又是谁?
“也是,上次就是在这里被他找着的。”她愣一愣,看黑豆扭着身子从隐蔽的狗洞钻了进去,大有“生气了,要哄”的样子,她一笑,翻墙进去,追上这条臭脾气的老狗,一把捞进怀里取笑:“哟,这是出来拿货,遇到我就犯懒了呀?”
快变成家养“野狗”的黑豆哼哼两声,人似的表情多多,只是生完气,到底又忠于狗的性子,在她怀里蹭了两蹭,对主人的归家表示欢迎。
言犀特意买了宵夜,进了屋子打开来,黑豆那半吊子的欢迎终于热烈起来,盯着开封的烧鸡,口水都要流出来。
“吃吧吃吧。”言犀嘿嘿笑着,撕下一个大肉腿,剩下都上供了狗主子,还未坐下,却看到床上的角落里,已经堆了两三个小包袱,差不多的大小,一模一样的布包,可见离开这些日子,陆重行来了不止一次。
三两口解决完鸡腿,她还是忍不住,把那些包裹拆开来,拿出里面莹润可爱的小药瓶,打开来闻了闻,又百无聊赖似的一排摆在桌子上,愣愣的看了一会儿。
“你说他在干嘛呢……?”
她问着,黑豆埋头啃鸡腿,懒得理她,她只好撇撇嘴,自问自答,“算了,只要没事就好。”
陆重行的确没事,言犀发呆的这会儿,他正站在厚厚的宫墙之外,手中捏着一片蓝色的花瓣。
中午时,他正在药铺准备休息,一个身高瘦长、肤白无须的老人走进来,见四下无人,便礼貌妥帖的拿出一块令牌:“奉娘娘懿旨,请神医大人入宫一趟,为娘娘诊脉。请。”
慢声细语,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陆重行虽然讶异,也没有表现出来,他叮嘱风天齐吃饭休息,便两袖清风,跟人走了。
上马车、下马车、一路疾步缓行,倒是那位公公先打破沉默:“自从雍都百姓传言,有一位姓陆的神医,我家娘娘便关注上了,听说城南的一个老夫人因摔倒失明,看遍了全城大夫都没好,是神医您妙手回春,现如今,那位夫人耳聪目明,健朗得很。”
“不敢,其他大夫的药亦是有效的,只是不治本,老人摔倒后脑中有淤血,针灸调理更快一些。”
“那也是神医看到了病灶,技高一筹啊。”
“他们只是怕出事,不敢给京都府尹的母亲施针罢了。”
“也是。”公公抿嘴一笑,“还有城西的瘟疫,也是神医忙前忙后才压下去,还救了一条街的百姓呢,”
“雍都乃天子居所,所谓瘟疫也并不严重,加上在下此前游历时,见过同样的病症,赶巧罢了。”
“神医真是谦虚,医者父母心啊。”
“不敢。”
陆重行恭谨疏离,那公公见他一介平民,不卑不亢,反而莫名的多了些尊重,笑了笑,将他引入宫门,又压低声音正色说道:“一会儿神医只管诊脉,不要多说多问,一旦结束,出了这个宫门,还请将今晚的事情守口如瓶,不许泄露一个字,如何?”
陆重行心想,这样的条件,为何不在一开始说,那公公又一笑,十分恩威并施:“当然,我们也是相信神医为人,这才特意邀请的。”
“在下明白。”
“如此甚好。”
说着,他示意陆重行等候,一摆袖走进宫门内殿里,片刻才出来,招手让他进去。
陆重行走进去,见殿内陈设雍容齐整,玉瓷摆件样样不凡,袅袅清香环绕,一个华贵的宫女守着,内里一榻贵妃椅,用数层丝帘遮挡,只看见隐约的轮廓,一个女人半卧在后,面目模糊,但头上珠钗华贵,即便是丝帘也遮挡不住其光彩,想必就是那位“娘娘”了。
陆重行从头到尾也没问是哪位娘娘,那位公公也没有说的意思,他心里明白,只恭恭敬敬行礼,“在下陆重行,奉旨前来诊脉。”
“我还以为神医都是老头子,原来如此年轻,真是让我惊讶。”帘后的嗓音清脆爽利,把帘子掀开,大喇喇的看他一眼,越发高兴的笑起来:“还如此俊朗,这一皇宫的御医加起来,都不如你好看。”
也是这一下,陆重行看到对方的脸,急忙低下头不说话。
“哈,莫不是我吓到神医了?”
“在下一介草民,不能直视娘娘罢了。”
“无妨,你可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
“诊脉。”
“诊的什么脉?”
她这样问,又不伸手,明显是在为难,陆重行听了,大大方方也说:“娘娘面色莹润、双颊有色、眼白清澈,眼窝不陷、印堂不黑、嘴角不垂、眉峰不落,不似有疾。”
“是吗?”
“但音色稍滞,似有肺火,偶尔会口燥,睡不沉稳。”
“你只看我一眼,就能知道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