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马车前,一个小太监就从内侍省大院里跑了出来,说:“杨大人,总管说他还有事没忙完,让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别着急呀”。
杨光华点点头,便靠在马车旁,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书,刚翻开书页要读,就听有人叫道:“杨助理,在这儿等总管呢”?
杨光华抬头一看,是在架库阁见过一面的御史陈中。陈中四十多岁,中等偏上的个头,眼眶凹陷,但两眼炯炯放光。杨光华听说过,这个人耿直正派敢说话。除了在架库阁见过一面有过短暂交谈,杨光华跟他还没有什么交往。此时却在这里碰到了,就回答说:“是啊,一起回家,陈大人您这是”?
说话功夫,陈中已经来到了杨光华的面前,站住了说:“我从门下省办完事回家,从这儿经过,正好看到你在这里。”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又说道:“快下班时,我正好去你办公室找张舍人有事,听袁布凡让你去宰相那里,宰相一定发火了吧”?
既然他是御使,又见过,也就没什么可遮掩的。杨光华就说:“是啊,发火了,火还挺大”。
陈中说,“意料之中。即便你没有过错,宰相对下属也都是和蔼不足,严肃有余,总爱训人的。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宰相脾气楞大,并且楞独断,也楞专横,尤其对他看不惯的人,更厉害”。
杨光华知道陈中是御史,是专门负责监督官员和各衙门风纪不正、工作失误的。既然是御史,嘴应该是很严的,不会随便说话。而现在他却当着自己评论宰相的是非,这就让他心里有点儿犯疑忌。便貌似轻松地说:“大领导嘛,批评下属是正常的,我能理解也完全能接受。谢谢陈大人提醒哦”。
陈中又往他的跟前凑了凑,两眼眯成一条缝,扬起下巴盯着他说:“言不由衷吧?你还不了解我,慢慢你了解了,就会对我实话实说了。我是因为听说你来这么短时间,就经常受挤兑,并且对宰相的为人行事风格看不惯才说这些话的。你不用多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皇上赏识你喜欢你,就想请你给皇上传个话。现在朝廷里不论品级高低,官职大小都不敢说话。因为都怕宰相。宰相的人遍布天下,宰相的手腕又狠辣,弄不好就会自找难受。我在朝廷呆了十多年了,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谁都知道我敢说话,可我现在不想说了。谁都不想拿着脑袋开玩笑的。对不”?
杨光华这才明白了陈中的意思。他也低声的说,“你是御使呐,你怎么不能说话呢?别人不能说你也得说”。
陈中说:“差矣!话是这么说,可做起来呢?倘若我们给皇上说了话,提了意见皇上能采纳,并且能够采取措施的话,我们当然能说也敢说,可现在是皇上说话不算数啊”。
杨天华一愣,问:“皇上说话不算数,谁说话算数”?
“宰相啊。不信你可以试一下,皇上要采取什么措施,要做什么事,只要宰相不同意,那就很难甚至办不到。现在有太后听政还好,一旦太后还政了,皇上独立执政,若不改变这种局面,皇上就很难做”。
对此,杨光华已经很有体会了。仅从皇上想让他当秘书这件事来看,就能证明陈中说的话一点儿不假。可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很是疑惑地问道:“皇上怎么能说话不算数,而是宰相说了算数呢?要是这样,等皇上亲政了,不就更麻烦了”?
陈中接口说:“你问的是。原因嘛,当今皇上在做王爷的时候,因为一时没想到要当皇上,心思也不在争夺皇位上,所以他没有组建自己的接班团队,就连自己的老师王诜都是一个画画 的,并且也不争气。这样皇上就无论从用人,还是理论上实践上都没有准备。而宰相呢,是三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布全国,朝廷俨然就是宰相的天下,再加上宰相性格强势”。
“第二点呢,就是皇上登基之后,因为还没有亲政,又没有自己的班底,没有自己的人,只是孤身一人,高处不胜寒呢,即便你是金口玉言,说了话下边没人听,都听宰相的”。
杨光华问道:“您说这种局面应该怎么样才能改变呢?要这样下去,皇上的宝座还能坐得稳呀”?
陈中皱起眉头,只说了一句,“要改变这种局面,就要从人入手。没有人,皇帝也不好做”。
杨光华不便评价,只是用点头来表示自己的赞同。
陈中见他光点头不说话,就说:“我这些话只对你说,你也都可对皇上说。好,杨总管来了,该走啦。再会”。
说吧,匆匆离去了。杨光华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热浪。这热浪冲得他豪情满怀,暗下决心: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