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泪，任由它滴在走廊的瓷板上、每个房间的地毯上，将对这个空间的依恋还有回味，彻底留下。拖着一卡皮箱，告别这个没有名份的家。

刘浩一路默默跟在杰叔身旁，对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

手中的电话铃声停了又响、响了又停，刘浩没有接通电话，想让杰叔单独静一静，但刘爸的连环拨号却已经加快杰叔离开的步伐。

“浩儿，让叔抱一个。”杰叔走到家门口，开门后转身对刘浩说。

刘浩往前抱住杰叔，从小到大，跟杰叔的感情远胜过刘爸，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挽留。杰叔一直扮演着如同母亲的角色，小时候天天加班的刘爸，鲜少有时间回家吃饭，每一晚都是杰叔与刘浩兄弟三人，吃着简单的家常饭菜、一家人坐在客厅看西洋影集。刘浩没有过问刘爸为什么都不回家，因为杰叔都已经打理好一切，从小学到初中毕业，功课的订正以及联络簿的家长签章都是杰叔一手包办。如果没有他，刘浩与刘圣二人会过着餐餐外食，等待刘爸下班回家的日子。

“我说的话要牢记在心，我走后，好好照顾你爸。”

拥抱住这些年的沧桑，杰叔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人们说的断舍离，好难。

“我送你。”

“你在这等你爸，他快回来了。”

“他？”

“我跟他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怎么会摸不着他的性情。他人已经乘车，在回来的路上。”

“那我送你上车。”

“好。”

刘浩在路边帮杰叔拦了辆出租车，帮他把行李放到车后的行李箱后，耳边只剩下杰叔说的一句，不要想我。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过客匆匆，但没有一个人叫站在原地的刘浩让开。

就这样走了？他会回来吗？

刘浩转身走回家，沿着刚刚杰叔经过的路再走过一回。

楼梯旁的墙上挂满了许多张合照，每张都有着特别的意义，记录不同时期，全家人的欢乐。照片里可以望穿刘浩兄弟二人对杰叔的看法，从排斥到接纳，照片留下了明显的证据。

最旧的那张照片被护贝表框，看得出照片已泛黄，极力维护它的保存期限。那是最珍贵的回忆，是杰叔来到家里的第一年，刘爸带着他跟刘浩兄弟二人，第一次四人到餐馆吃饭用餐所拍的合影。照片中的刘圣表情极度不爽，因为杰叔只帮刘浩切肉，刘爸又只帮杰叔切肉，没有人照顾到刘圣的感受。但刘浩也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还在依赖妈妈的年纪，没有妈妈在身边，其他人对他而言就只是陌生人。

一张张的照片牵动着刘浩的情绪，走到二楼，走廊尽头挂了一张特大的全家福照。那是跟萱婷拍婚纱照时，顺便在摄影棚拍的一家四口合照，四个人都露出一致的笑容，那双洁白整齐的牙齿，已成一家人相同的特点。刘浩回想到那天刘爸特别的高兴，不像平常板着一张扑克脸，不苟言笑。拍完婚纱回家，一家人还到了杰叔最爱的餐厅用餐，这样子的和谐，鲜少在刘浩的记忆中出现。

刘浩走进门没关的主卧房，好几年没走进这间房间，今天却一连近来两次。见到刘爸跟杰叔大大的婚纱照挂在床头上，两个人牵着手的背影，在潭边一股清闲，简单唯美。

“孟杰！”刘爸冲上楼，一进到房间喊的就是杰叔的名字。

“爸，杰叔他走了。”

“你为什么没有把他拦下来！”刘爸气急攻心，抓住刘浩的衣领怒吼。

刘浩没有反抗，看到刘爸充满血丝的眼睛，彷佛已经大哭过一场。

“罢了。”刘爸松手。

“爸，我去开车，我们去找杰叔。”

“你知道他去哪里？”

“你不知道吗？”刘浩反问。

刘爸摇头，尽管同床二十年，但从不过问他的行踪，更不知他的故乡何在。

“出去吧，打电话叫你哥订机票提早回来，我有事跟你们两个说。”

“好。”

刘浩离开后将房门带上，只留下与墙上的背影照完全不相同的背影。

时间的对比，失去跟得到的差异。

刘浩走到客厅，拨给刘圣。

“哥，爸叫你改机票，提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