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想给家里的孩子买一本字帖来识字吗？”

那男人似乎有些慌乱，局促地道：“是……是给我家娃买的。”

肖守拿起另一本更加轻薄的字帖递给他道：“先生可以先考虑买一下这本，这本是最初步的识字字帖，包含了一些常用单词和音标，最适合没有学习过的小孩子阅读了。”

男人正犹豫着想说些什么，肖守没等他说出声，就继续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向您展示一下音标怎么读吧，也方便您回去教一下孩子。”

男人脸上洋溢出明显的喜色：“好啊！谢谢，谢谢！”

“别客气，您跟着我读……”

良久，男人捧着最便宜的初步识字字帖离去了，克夫则惊讶地看着因为说得唇焦舌燥，正大口喝水的肖守。

“你管他做什么，转性了？我头一回见你主动找事情干。”

肖守放下水杯，笑道：“多卖出一本书，不是那劳什子‘KPI’就更好看一点吗，别告诉我你不想要自由。”

“可是给他多卖出去一本书，你能多拿多少分，算成钱一个铜子都没有吧。”

“嗯……可是主人希望能多卖一点出去，我这么做，会有更多不识字的人来学的。”

克夫的眼神从惊讶变成了震惊，仿佛头一天认识这個人一样。

“当初在伯爵府邸做仆人时，我可没见伱这么殷勤。”

听克夫这么一说，肖守叹了一口气，坐下道：

“以前在伯爵府邸做仆人时，外面那些人见我们都要低声下气，我们神采飞扬。”

“可等回了府邸里面，就轮到我们低声下气，甚至要俯首帖耳……”

克夫不解地问：“那又怎么样，在贵族那里当仆人不都是这样吗？”

“所以咱们这位新主人他不一样啊。”

肖守把身子转过来，面向老朋友说道：“他从不要求我们卑躬屈膝，甚至不需要给他行礼。他给了我们宽松的工作，还给钱，还承诺给自由！你见过哪个奴隶有这样的待遇？”

“所以呢，你就要全心全意地为他卖命了？我可不知道你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克夫心里的不解丝毫没有消退，反而加深了许多。

“确实，我倒也不怎么会感恩，原本就打算着，新主人严厉就得过且过，新主人温和就讨好偷懒。”

“只是……我总觉得他的眼神里装着好多东西。”

“他总想改变很多事情，就像改变我们的身份，又像改变他们的识字能力……也许有一天，他能改变整个米凯拉。”

“更神奇的是，我居然觉得他真的做得到……所以我就想跟着他多干一些……万一，万一真的就成了呢……”

克夫看着肖守脸上认真的神情，忽然觉得这个老朋友把自己远远丢下了。

明明两个人就坐在咫尺之间，此时对方却仿佛远在天涯。

“那……那要是不成呢？”

肖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克夫回头看了看那个离去的身影，已然知道了老朋友的答案。

那男人怀里揣着一本书，一本只卖四个铜币的书。

但他小心得如同揣着一份珍宝，连因生活磋磨而十分沉重的脚步，都显得轻快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