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化为了哀切的神色。
它垂下头,极度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庞大的身体微不可闻地晃动一瞬。
在场的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
“……是「生命之楔」起作用了么?”风役人心有余悸地望着这一幕。
噗呲———
血如泉涌,溅了人偶半身。
他趁魔物晃神、利爪略有松开之际,毫不犹豫地一刀捅进魔物胸口!
骨骼发出脆响,人偶将力量灌注在握刀的那只手。旋即,他手腕猛然拧动,撕裂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鲜血喷薄而出,魔物却把头埋地更低了,尖声呜咽起来。
“攻击!”人偶沉着下令,他就地翻滚,借势起身。
各种攻击接踵而至。
所有人不留余力地使出自己的力量。
刀弧、雷电、激流、风刃、晶岩覆盖了这只庞大的狼型魔物,他们行动间配合默契,希望抓住这个空档来彻底剿灭这只魔物!
渐渐地,魔物覆有鳞片的体表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也似乎是被「生命之楔」的副作用所影响,这只魔物的状态有着明显的下降。
它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一个做错事、正在罚站反省的小孩子。
大滩大滩的血从它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里滴落,粘稠的血液暗红近黑。
岩晶破空而来,穿透了魔物的双眼,血液狂喷而出!
剧痛电流般刺激神经,眼前一片漆黑。
魔物顿时瑟缩身体,想要对抗神经被切断的剧痛。
菱镜显现。
寒光连成弧线,骤然出现在魔物身前,刀锋再度刺穿胸口!
魔物胸前的那道伤口更加夸张开裂,暴露出血管筋膜和嶙峋尖锐的骨头。
狞亮的长刀呼啸闪动。
魔物不做任何反击,任由刀锋切割自己。
此时此刻,每一道刀光就如同死神的镰刀,一次又一次的收割魔物的生命与灵魂。
漆黑魔物伤痕累累、血肉模糊,胸腹、乃至全身的鳞片早已粉碎。失去了保护自身的事物后,它的状态走向油尽灯枯。
寒光一闪,魔物迎来了致命一击。
血花绽放。
魔物因巨大的痛楚而浑身颤抖。它竭力昂起头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痛苦又悲切。
庞大的身躯缓缓倾斜。
轰隆一声,魔物倒进了血泊里。
燃烧的黑炎随着生机衰竭而慢慢熄灭。
这只魔物就像一个自行剪断蕊芯的蜡烛,在火光将要融化塌缩的前一刻凝固。
人偶抖甩刀上血迹,纳刀归位。
他伸出右手,用手背随意抹了一把脸上血迹,低声道:
“仕女,你去把侦察员带过来。”
藏镜仕女沉默地点点头,她后退一步,与身后镜体一同消失不见。
其他几人也开始检查起自身状况。
风役人跑到雷萤术士身边,扶起伤势最重的她。
看了眼其他人的状态,人偶沉吟了一下道:“你们稍作休整,我先去周边搜寻。”
时间不容耽搁。他要尽快找到奥瑞恩。
旋即,他调头转身,准备朝树林的另一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人偶听到岩术士高声大喊:
“大人!”
人偶侧头回望,神色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这只魔物竟然还没有死?!
在场的每个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拿起各自的武器。以便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只见魔物缓缓撑起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眼睛瞎掉、看不见路的它只能通过嗅觉来辨认熟悉的气味。
魔物极其艰难地行动,却仍要迈开脚步。就像一只迷路的狼崽、努力寻找回家的路。
它一瘸一拐地朝人偶所处的方向前进。
人偶屏息凝神,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只魔物上。
他后撤一步,摆出一字斩的起手式。
苟延残喘的魔物慢慢向前,每走一步,地面便会拖出几道暗红的血痕。
它口中持续发出低咽、像是在不停呼唤着什么。瞎掉的双眼汩汩流出鲜血,好似哭泣。
就在快要走到人偶面前时,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它死了。
…
……
如同一场滑稽的闹剧。
突兀到让人始料未及。
搜寻行动戛然而止。
匆忙急切的脚步声踏在偌大的回廊上,一人直接拦下了正在商讨事宜的一群人。
那人紧紧盯着为首之人,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阿蕾奇诺…你明明可以……”
对于对方的质问,白发女人充耳不闻,她冷静地审视起那双紫靛色的眼。
那双饱含淬毒与怨恨的眼睛。
女人身边不缺乏有眼力的人,手下给了其他人一个眼神,示意他们说清前因后果。
在暗藏警告的目光下,队伍中的其中一人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了:
他们在搜寻的过程中遇到一只漆黑魔物,经过一番战斗成功剿灭了它。
魔物死后,尸体飞快坍缩腐烂,退化成一道人型。
在他们尚未完全反应之际,那具苍白人型又在短短几秒内,灰飞烟灭。
那是令人永生难忘的一幅场景——
粒粒灰烬随风起舞。
它们盘旋着转圈,腾上半空又落下。
就好似一场极尽轻盈的雪。
一阵风吹来,轻飘飘地就没有了。
怔忡的人下意识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留住。
“是么。”
阿蕾奇诺语气淡淡,
给这一幕告别画上了一个句点。
夜晚即将降临,夕阳收走了它最后一丝光线,也拉长了人的影子。
光线一点点地从女人的肩膀上抽走。
迁移的阴影恍若将她埋进了黑暗里。
阿蕾奇诺半垂眼帘,目光定格一处。
具有四边棱角的银色饰物被对方紧紧攥在手心里,过于用力的指尖丝丝渗血。
——那是一枚早已熄灭的神之眼。
回廊刮起穿堂风,吹乱了阿蕾奇诺的白发,带起执行官大衣的一角。
也拂走了落在她心里的那层雪。
女人移开视线。
“是啊,为什么呢。”
她不带任何情绪的开口。
印刻有暗红十字的眼,连昔日的嘲讽和冷漠都懒得施舍,阿蕾奇诺就这般冷冷地说:
“这不该问你自己么。”
将质问还给对方,女人冷眼看着这个因混乱而恍惚、又被悔恨逼红了眼眶的人。
失魂落魄的人,没有了以往的冷静自持,想要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平复剧烈喘息的胸膛。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以你的能力…明明能够做到……」
「为什么不救他?!」
这些疑问,有意义么。
没有意义。阿蕾奇诺心想道。
所谓的起因、经过、结果,都没有意义。
因为早就结束了。
从今以后,她面前的这个稻妻人偶将在预定的道路下行走。
击杀叛逃者的荣誉,会让他拥有选拔的资格,正式成为执行官的预备役。
而他,也将受到桑多涅和哥伦比娅两位执行官的举荐。奉女皇之命,率领一支部队前往深渊展开探索。
当他带着深渊探索的成果重返至冬时,
这个人偶也将获得一个新的名字、新的职位,成为她的新同僚。
但是,
失去支撑与锚点的人,将永远的活在过去和回忆里。用痛苦把自己溺毙到死。
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拦住他。”阿蕾奇诺冷声下令。
白发女人越过人偶,迈步向前。漠视身后的纷乱与嘈杂。
这场戏剧,在此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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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歌单:
《恋人を射ち堕とした日(射杀恋人之日)》-Sound Horiz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