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一道响彻四周的呵斥之声果然奏效,罗德夫与武川正道这两位眼看就要吵得不可开交的对头,竟默契十足地低下了头,神色略微惶恐,仿佛生怕太子怪罪自己起先的失态之举。
“向突厥发兵这事还是过于极端了,孤以为,还是得先由理藩院去与突厥使者进行洽谈较为稳妥。”
太子不疾不徐地说道:“不过,他突厥包庇劫掠我大宣百姓的海盗,也是事实,我大宣朝廷,也理应表示出不满的态度来。”
“传孤令旨,至今日起,大宣与突厥两国的所有贸易往来暂时停止!”
闻言,内阁首辅兼户部尚书的李进锐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臣,谨遵太子令旨!”
太子有些乏累地捏捏额头,淡淡说道:“行了,也没别的事了,除了暨王与进锐外,你们都退下吧。”
聚集于正殿内的臣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会儿后,才齐声向太子行礼,再之后,便各自离去了。
殿内,太子从金座上缓缓站起身来,慢步走到暨王与李进锐身前,有些好奇地看了二人一眼,笑问道:“方才与众人议突厥之事,你二人何以一言不发?”
暨王耸了耸肩,无奈笑道:“因为臣弟怕说出让大哥不高兴的话来。”
李进锐面色平静道:“臣怕说出让其他人不高兴的话。”
听到二人截然相反的回答,太子有些忍俊不禁:“这么说起来,你俩的意思是,都对孤心中所想了若指掌喽?”
暨王苦笑道:“了若指掌不敢当,但臣弟猜……大哥八成是想打的!”
李进锐在一旁沉默,却不经意地眨了眨眼皮,算是默认了暨王的话。
见此,太子也弄懂了二人的态度倾向了,好奇地问:“所以,你俩人在这事上的意见也不统一?”
暨王看了李进锐一眼,继而抬头正视太子道:“是!臣弟以为,此时我大宣不宜再与外生战事!”
李进锐无所顾忌地直言道:“然臣以为,这确实是个吞并突厥,外扩疆土的良机。”
“臣大胆揣测,殿下也是如此想的。”
太子坦率直言:“是,孤确实是想打的。”
暨王脸上浮现出了然之色,那眼色似在说:“看吧,我猜得没错,就因为我猜到大哥你想打,但我却不太赞同,所以方才在众人面前议论此事时,我才一言不发的……”
“但暨王殿下却误会了臣与殿下的想法。”李进锐转身看向暨王,心平静气地说道:“李某人主张朝廷向突厥发兵,但却不是现在。而殿下方才当着众臣之面,也未将意欲发兵突厥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这就说明,殿下与臣想到一块去了,这突厥能打,也要打,但却不是现在!”
闻听此言,暨王一怔:“这话……这话如何说起?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呢?”
“进锐说得不错,孤确实是想打突厥,但没想现在就打!”太子欣慰地看了李进锐一眼,遂又抬手招呼起二人来到殿深处的茶座边坐下,“他之所以说你误会了孤与他心中所想,就是在这,你以为我和进锐主张发兵突厥是想立即兴战,然却非也……”
暨王面露不解,先是给太子与暨王还有自己各倒了一杯茶后,又张嘴问道:“大哥这话臣弟不甚理解……”
“说老实话,在刚才,当闫瑞说出发兵突厥的想法后,孤就想顺嘴应下了,但当武川正道出面说话后,孤又暂放下了立即发兵突厥的想法。”
暨王皱眉发问:“此言……何解?”
正用手盘摸着茶杯的李进锐忽地问道:“暨王殿下,现我朝廷驻扎于科萨省边境,与突厥相邻之处的军队,是哪一支呢?”
“我若记得没错的话,是樱川军吧?”脱口回应后,暨王身躯猛地一颤,忽地回想起方才罗德夫与武川正道针锋相对时的情景,猛地醒过神来:“率军驻扎科萨省边境的樱川军队主将金井泰,是……樱川武川一党的人?”
太子无声点头,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原来是这样……”暨王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武川正道主张发兵突厥呢,敢情是想让自己党派里的人借此建功呢……”
所谓樱川武川党,乃是当今朝堂樱川党中的分支党派。
要知道,昔日的东瀛倭国自被大宣灭国后,东瀛倭岛就此改为了大宣的樱川省,受大宣治理已有近二十年之久,所以,早与汉人完全相融且同化的东瀛族人经过岁月洗练后,也自然而然地开始参加大宣的科举,开始入朝为官了。
所谓樱川党,便是指一众身怀东瀛血脉,亦或入朝为官的纯血东瀛人官员们互相抱团取暖,自然而然形成的一撮党派势力。
而在这樱川党派中,又分了许许多多的分支党派,其中,权柄最盛,影响力最大的便要数以武川家族族长,现兵部侍郎武川正道为首的樱川党武川派系了。
此前,武川正道在面对突厥之事上,大力主张朝廷应向突厥发兵,这其中定是有他个人私心在作祟的,因为现如今驻扎在科萨省的樱川军队主将金井泰,就是他派系中的主要成员。
值得一提的是,这金井泰并非樱川人,而是有着百分百高丽血脉的高丽族人。
他一身怀高丽血脉之人,却一头扎进了樱川武川一党中,这确实让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