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员外拿起了又是裂成几瓣的瓶儿，由那小厮领着去了张素予家的金银巷子了。

杨瘸子在屋后那井边上烧了一盆红红的炉火，自己挪了跟方凳坐在上面，旁边银盒子里摆了几件别人拿来熔做的金银手饰，孩子已是会到处乱走，咿咿呀呀呀的，长得虎头虎脑，俊俊聪聪的，左手拿了个鼗鼓，右手不知拿了个甚不住的往嘴里送，吃的津津有味，张素予围在孩子后面转圈，汉子在做事，媳妇子在奶孩子，好不温馨舒服。

铺子外面老张头看着，接着往来的人，或与人卖货，如是有人要来改手饰遇着杨瘸子不忙的日子，就捞开帘布，进去喊杨瘸子一声，杨瘸子闻声也就来了，如是遇着杨瘸子忙不过来，再后面做活，就把那人的手饰物件留下，晚点与杨瘸子说，与那留物件的人说道：咱女婿见在是忙，如是等得，三四日后来取成不？

来他店的人都信任他们做事老实，有些就连个字据也懒的立，把那金银首饰放在他们那里过几日来拿就是，把那画好的图案与老张头，老张头在与杨瘸子每次改出来的首饰比那图案上的还精巧几分，又甚稳固牢靠，看不出改过的痕迹，喜的那些妇人爱不释手的，遇着大方的富人，多多的赏他们钱也是不少的。

老张头闲来无事了，就掇了老爷椅再铺子里与熟人闲聊，日子过得甚是比以前逍遥多了，只是庄家人闲不下来，老是惦记着那几十亩田地，心里经常不得高兴，只是对了闺女女婿不便说出来。

来了这金银巷子，万员外把头四处望了望，正所谓吃一见长一智，心里多了个心眼，想说问清楚再说，这钱是次要的，得问出一个好的法儿来才好。

踏进脚去，门前一个明框黑底黄字大牌匾写着：金银巷子四个大字，竹屋绿瓦，四周各一面三层隔断的木柜，用红绸子铺在上面，上面都是一些精巧的珠子，银器，点缀了金头面，戒指，玉镯算的上琳琅满屋，离掌柜最近的一个木柜上放的是那些富裕的奶奶改的稀奇物件，掌柜台子是用木花镂空隔开的，在进门的左侧，每日老张头就是在那柜台上迎接这来来往往的人的。

万员外道：不如琼玉阁气派，小小的倒是也齐整，就是不知这掌柜的手艺如何，用手在那掌柜的台上轻轻敲了三下，问说：这位老者，你可是掌柜的啊？老张头道：掌柜的在里面着忙，咱是他老丈，这位大官人你是与奶奶买头面，还是改物件啊，尽可以看看。

万员外凑近了挡柜处，往那货架上看，里面与那琼玉阁的东西自是不同，那琼玉阁里将就排场，甚时物做的金碧辉煌的，如那暴发户家的去了倒是怪喜欢，可是这牡丹芍药各有不同，有人爱那明艳抢眼，贵气逼人的物件，有人就喜那清雅淡容的梅兰，孜孜不倦长久而耐寒，越看越喜爱。

万王员外的娘子沈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人家，自是爱那独具一格的东西，看那琼玉阁的物件不甚喜爱，万员外心道：这金银巷子的头饰倒是别致，好看的紧，与我娘子与闺女买几件倒是好的。

又与老张头说道：我是来璺这玉瓶儿的，你那掌柜的可做的好？老张头看了看到：这四分五裂的老朽也没甚把握，把咱女婿叫出来看看，捞开门帘叫了一声道：孩子他爹快出来看看，杨瘸子手上正忙说道：手里事情多，可否等等？

那小厮听了忙到：俺家主人是外地的，这瓶儿是祖上供的，被琼玉阁的苏掌柜弄的不像个样子，俺家老爷急着回去，劳烦主家通融则个，一口一个老爷叫的亲热，生怕那万员外赶他走了。

老张头道：祖宗的东西耽误不得，大声道：当家的这位是外乡人，这物件是他祖宗的，你快出来与他通融，他弄好了要回乡了哩，张素予听见了道：出去看看不吃亏，咱爹说是祖宗的哩，人家心里该急了。

杨瘸子这才放下手里的活计出去看了，两人见了面作揖道好，万员外见果然是个瘸子，心道：这人腿瘸手不会也是瘸的就倒拐了，说道：早听说杨掌柜的名儿了，你看我手里这物件能璺好不成？

杨瘸子看了看到：这是找人事先璺过的了，如是没璺过倒是好，如今弄起来甚是麻烦了，万员外道：是璺过的，琼玉阁姓苏的弄的，怎的补的成不？杨瘸子道：这脂玉上被他磨了纹儿的，咱用皮革具料试着与大官人璺好，这裂了几片咱与金线大官人嵌进去，只是这瓶儿原本光润大官人敢是接受？

万员外道：也不拘接不接受了，能璺好就行，有几层把握，杨瘸子道：这几层把握不敢说，要是信得过咱你过三天来取，不敢保证与原来一般无几，至少中看是可的，万员外道：也只得如此了。

杨瘸子与万员外开了票据，上有某年谋日拿到保福路金银巷子碎净玉瓶儿一个，盖了自己的铅印与万员外带回去收好，来日凭此具点货付钱，再收回票子打上作废。

万员外道：你这店里头面些不错，我选几件给咱内人与闺女，杨瘸子道：大官人随便看，这里有咱老丈招呼你可行？咱还要进屋忙去了哩，万员外见杨瘸子为人古朴，不甚谄媚心生好感，回说道：掌柜的尽可去忙，我还多看看些，杨瘸子与万员外告退后又去忙了。

万员外选了一只簪花宝石蝶形金饰，三对素银直条耳珰，三对玉饰戒指，三对竹节碧玉簪，三只玲珑玛瑙镯子，一只点翠烧蓝风头簪，选好了叫老张头与他包好，老张头道：员外爷选的这些款式都是咱闺女精心挑选的保管奶奶喜欢，问说通共多少银子，老张头道：咱都是实标的价，童叟无欺，员外爷过来看看价格罢。

只见老张头从柜子里拿出一本账册来，内里都是张素予定的价格，甚物件甚价码都写的清楚明白，分门别类的一看就知，万员外道：这法儿好，咱看的明白买的清楚，不像有些人家漫天要价见衣着鲜明的就要宰肥羊一般，老张头道：这都是咱闺女的主意，不管是谁就是皇上贵妃也是这价儿，万员外看了价格高兴的付了二十九两银子，说好三日后来拿瓶儿。

回去把那买的手饰簪子耳珰些与沈氏看，沈氏道：你这是何处买的，我看着喜欢，对着蓥的发光的铜镜把那烧蓝点翠风头簪登时就要往自己头上插带，试耳珰，带镯子忙活的不行，万员外见了沈氏这样心里也高兴。

沈氏道：那日若是去琼玉阁夫君没与那苏掌柜的起争执，要奴家挑选则个，奴家还真选不中这般喜欢的，与万员外欠了个安表示感谢。

杨瘸子看了万员外那净玉瓶，用金子熔了如丝搬的线儿，从裂缝处把那瓶儿用金子包裹起来，再用温润的皮革鞟把那瓶儿通身润的亮亮的，看不出来被片具片过，金线弯曲向上盘延，与那翠玉相互辉映看着通透甚美。

万员外领着沈氏去拿瓶儿，打算后日动身就回去了，沈氏道：如这次还是璺不好怎的？万员外道：别无他法了，是我对不起祖先，看看拿回去能遇着甚能工巧匠不，先去金银巷子再说。

到了金银巷子杨瘸子早在铺面等万员外了，拿出三天前开的明物票子，对了对物，杨瘸子把那票儿盖上了作废的铅印，要他老丈人老张头去把那璺好的瓶儿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