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柏爷爷(1 / 2)莫湖梦首页

八九月炎热,奶奶说九月秋老虎,是最热的,但早晨清凉,奶奶起的大早去地里捡绿豆,我放假在家硬是要跟着去,早晨的田野刚睡醒,稻田里挂着沉甸甸的稻穗在风中摇摆,田埂上几个农人站在边上,扛着锄头,左右翻看,查看水稻的长势,叶子上的蚱蜢伸展着腿脚,杨柳轻拂,小路延伸,错落的小山,苍翠的松树林,风儿迎面,觉得舒爽愉悦,鸟儿站在林子上的树里,悦耳的鸣唱,那是炎热里最值得让人怀念的时刻,山高路远,夏风习习,生活近在脚下,触手可得。

我喜欢那样宁静的时刻,也喜欢那样的山野,喜欢那山里清凉的夏风,腿上的皮肤跟绿草亲密接触。

今天这么早呀。

我们家那山谷的绿豆怕是要炸开了,我今天去捡一下,你一大早去挖地?

我去挖红薯尼,今年应该能挖三四旦。

今年这红薯是收成好尼,我那块地过两天再去看,估计也能挖一担。

趁这早上凉快,赶一趟活,回去就不出来了。

呵呵,你这勤快的大忙人,还经得住不出来了。

我昨晚还梦见你家孙女的爷爷,想起从前干生产队的事情,现在自己做自己给了,干活有劲了。

呵呵,他也好久没托梦给我了,是呀,这生活是越来越好了,说不定以后都不用干这农活了,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尼。

哈哈,那也是要有人做,才有的买,这买也要钱啊。

嘿嘿,那说的也是,对了,你走的快,要不你走前面,我跟我孙女不着急,慢慢走。

可以可以,我准备赶紧过去把那块地搞完,不一会热了,做不了什么事情。

我跟奶奶走着,后面听见柏爷爷跟我们打招呼,他用锄头挑着两个箩筐,戴着一个快发黑的草帽,脸上黑黢黢的皱纹越发明显,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一件厚的涤良黑裤子,脚上一双脚尖翻了皮的解放鞋,他跟奶奶边走边聊,不一会就赶路走前面去了,他那背影在早晨的微光中显得格外单薄,缓缓的远了,消失在小山包的转角处。

不知为何,这时候忽而想起爷爷来,虽然有时候是不喜欢柏爷爷的严肃和自以为是的气势的,但是此刻忽而觉得他跟爷爷一样,都热爱这片土地,忠诚于这片土地。

你走慢一点,不要蹦蹦跳跳的,等哈摔跤了。

奶奶总是在后面不停的提醒我走路的样子,可我还是雀跃的如一只麻雀。

哒哒,哒哒。

走进山里面的地看见柏爷爷在他们家地的路口那挖那一株茂盛的杂草。

哎,他柏爷爷,你在那挖什么,那地方是一古坟吧。

坟,说鬼话,这哪里是一古坟,就是一个土堆子,我看那株草遮住我那红薯了,想挖的开阔些。

是真的,那不是我家亲房有子的哥哥的媳妇葬的地方吗?有子好多年没来上坟了,现在荒了都。

哦,对了,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真是那女人的坟,那我还是不要挖了。

柏爷爷把锄头立在地上手放在上面,停下来抽了一根烟,朝着那被他挖了几锄头的荒坟盯了一会,我就跟奶奶走到上坡自己的绿豆地上去了。

柏爷爷白天挖了两旦红薯,晚上到了快吃晚饭的时间又坐在奶奶房间窗户下的石头上歇息,其实那里从前是丑子坐的,丑子坐在这里的时候,柏爷爷成天在外面忙碌,如今换成了他,忙碌的时候也来坐坐。他总是喜欢坐在那里,那块石头都比旁边的光滑许多,特别是天灰蒙蒙的时候,他穿着白天被汗渍浸泡的衣服,坐在那抽烟,他抽水烟,拿着烟斗的那种,头微微低着,有时候又抬头看看左右两边家里的灯火,偶尔叹息两声,烟雾缭绕,不经意乍看去总让人觉得瘆得慌,奶奶有时候出来倒水就顺势跟他说两句话,但是大多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那,闷闷的抽他的水烟。

吃饭了。

柏奶奶家里开着橙黄色的灯,一台旧的扇谷机在堂屋中间摆放着,上面搭了几件脏衣服,装过红薯的半底箩筐粘着泥土,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桌子上三个盘子,热气腾腾,两把并整齐摆放的黑漆椅子,老远都看得见蚊子和飞蛾在那橙黄色的灯光下飞舞,似乎都能听见那嗡嗡的叫声,柏奶奶围着围裙端着碗筷叫柏爷爷吃饭,那声音穿过夏天晚上低矮房屋里的闷热,来到蚊子乱飞的外面,柏爷爷也不回答,就慢吞吞的起身回去了。

他端了一碗饭,倒了一点汤,用筷子夹了几筷子菜又出来了,继续坐在那石头上吃饭,刚好我奶奶也吃完洗好,出来坐坐。

你们就是喜欢拖得晚上那么晚来吃饭,我就是喜欢一个早,早点洗好,早点睡觉。

奶奶拿了一把蒲草扇不停的扇脚下的蚊子,因为蚊子太多,她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而柏爷爷忙着吃饭,好像没有蚊子会咬他一样。

吃太早了,也睡不着呀。

那是的,这天气太热了,现在老了,睡觉也是睡不着,半夜就醒了。

现在生活好呀,有电灯了,从前没有电灯的时候都是早点吃晚饭的。

家里蚊子太多了。

柏奶奶看见奶奶也出来讲话,就端着碗也来了。

还是政策好呀,以前也不能打工,现在还可以打工,可以赚钱了,以前挣几个公分,养几个人都养不活。

现在只要勤快,饿那是饿不死的,呵呵。

从前那些人都走了,就剩下我了哟,我以前也算是干了不少坏事了,呵呵。

人到了一定年岁就开始回忆过往,那个暑假我经常听见奶奶跟柏爷爷还有柏奶奶回忆从前的日子。那是柏爷爷第一次承认自己从前干了不少坏事,不过岁月总是能洗刷很多东西的,至少奶奶现在也没有怨恨了,还跟柏爷爷坐在一起聊天。

只是奶奶在家里跟我谈起的时候还是经常说道,从前的柏爷爷仗着自己是地主做过的事情,比如觉得奶奶养猪养的好,羡慕了,把村里那些有点地位的人,一波一波的请来吃饭,我奶奶做了一顿又一顿,又没有人给一分钱,奶奶晚上躺在床上看着子女们就偷偷抹眼泪,那些无能为力的委屈。比如分米的时候,故意把奶奶的米称少一些,一家七八口就只能吃粥了,那就是奶奶常说的,因为爷爷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遭人欺负的原因吧,奶奶曾经也说这些事情她要记得一辈子,可是在面对了爷爷过世的事情之后,奶奶好像忽而看通了,在面对生死的时候,这些委屈好像并不是什么值得用来记住并怨恨的事情。

在这世界上,不管是在艰苦还是幸福的时刻,能陪伴你的那些人都是值得我们友好对待的,多一些笑容多一些理解跟遗忘。我没有听见他们说过生活的艰苦,有的都是赞美,赞美生活越来越好,脸上洋溢着光彩,那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懂得感恩,感恩大于抱怨,生活就会变得幸福许多。

太阳总是一天天从奶奶家门口那棵柏树上慢慢升起,又在那泛黄的墙面上落下,一天就过去了;奶奶起床出门,晚上烧火做饭,一天就过去了;邻居们早上打招呼,晚上在门口聊天,一天就过去了,柏爷爷门口那荒了的丑子从前的房子依然是一堆土堆,也没有人打理。

今天不出工了,这中午了还在家里?

今天有点不舒服,在家休息了。

中午奶奶都做了一早上的事情回来了,这柏爷爷还在家门口坐着,端着一个碗在吃红薯粥。

年纪大了,身体毛病多了,事情就做不动了呀。

是呀,做不得了哟,只能在家等着子女们养活了。

柏爷爷的大儿子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长得可爱的很,大家说都是遗传的原因,因为样哥跟毛姐就是龙凤胎,后来奶奶曾告诉我,这双胞胎还是不要的好,因为两个孩子一起生,但是是一个人的寿命,必定会有一个遭难的,我总觉得奶奶这些理论是不科学的,可是她们总是发现历史惊人的相似,那也许就是他们的经验吧。

柏爷爷的小儿子样哥终于结婚了,是托村里人说的媒,也许是样哥没有能力带一个媳妇回来,也许是人们觉得在外面带回来的媳妇也没有那么容易或者没有那么好,柏爷爷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就变得懒散了许多,才出现那些需要子女抚养的话语吧,不然他一定是傲气的说着霸气的话,自己可以做的来一切。

毛今天来了呀?儿子没有带来?

是呀,我听说我爹生病了,专门过来看看,太热了家里还有事情要做,马上要回去,就没有带孩子。

是呢,前几天就说有点不舒服,这两天就趟床上,吃的也少了一些。

我妈应该在家吧。

在家,在家,我刚刚还看见他端着衣服进去的。

病来如山倒,年级大了毛病多了。

早上我在家就听见奶奶跟毛姐在讲话,毛姐穿了一件黄色裙子,黑色的凉鞋,手上红袋子里装的肉还有一些香蕉,来看他的父亲,毛姐越发瘦了黑了,脸上皱纹居然是明显的,双眼有些许水肿,一副没有睡饱的样子,可是毛姐应该还不到30岁,嫁人生过孩子之后,女人都是这样一副风吹日晒的面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