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百寿越发茫然,“我不懂陶百总什么意思。”
陶三门扶住额头。
“你听好,这阵亡的人,死了就自然不能改动,领了抚恤银也就算了!
“但受伤的弩手和公差嘛,可增可减,咱们不妨把他的数目往翻上一倍,伤势也形容的严重些,多领些补助懂吗?”
“就比如你,胸前背后挂了彩,但可以写成身受严重内伤,伤及到了腰子,卧床不起,至少需要四副舒筋散,才能勉强恢复过来。”
“四副舒筋散就是十两银子!”
祝百寿眼神怔着,有些茫然,他初来乍到,哪儿会知道此事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可这就不是谎报明目,坑骗上官的钱财吗?
“陶百总,这不妥!”
陶三门抬手就是一个大栗凿,这小子也太不上道了。
他讥讽道:“你读过圣贤书?”
“没有。”
“那你娘装什么正人君子?哎,实话跟你说,咱们谎报些伤损,手里有了银子,也能帮帮那些心地良善的罪民!《大夏律》乃是刑部的大学问家订立,对不对,我一个区区百总没资格评价,但我凭良心做事,觉得有些偶尔交不起罪民税的老弱病残,得伸手拉一拉。”
陶三门拍了拍祝百寿肩膀,“冬天了,你可能会看到好几个人,因为缴了罪民税而无钱买粮食,被活活饿死。你……见过被饿死的小孩儿吗?我见过。”
祝百寿执拗道:“那就不管朝廷法度?”
陶三门自顾自道:“你可能不知道,有时伸手拉那些罪民一把,哪怕就是给你他们一口饭,他们就会把你当父母官看,当菩萨来看……我既做了这个百总,管着镇子,就不希望他们死于非命。”
“陶百总尽管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报伤亡名额,但不必报上我!”
两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但祝百寿绝对想不到,就算陶三门把受伤人数增加一倍,到了守关将军那里,守关将军还会再将数目翻两倍!
至于死亡的人,则隐瞒不报,留着他们的名额吃几年的空饷。
而这些银子,则全部来源于罪民税。
世上哪儿有那么清澈的事?
………
随着赵知远被斩,胡粲“抗击玄虎妖兽”而死,事情总是告一段落,所有罪责都落到了真真假假的玄虎身上。
陆缺偷练武功这节,终究没有被拆穿。
而知道此事的人,仅剩下那位化血蕴生玄虎的人。
可他究竟是谁?
陆缺每每走过锁龙镇西面,穿过“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各条巷子,看见每个罪民都觉得像,但也觉得不像。
那人始终也没有再次现身。
这重疑问一直萦绕了陆缺半个月,半个月以后,他才将之抛到脑后。
赵知远曾经讲过江湖前辈修仙界高手,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
或许真是如此。
这半个月。
陆缺没有再到余尽春的木匠铺里做工,他有了一个必须完成的目标,不想再在木料木板上虚耗光阴了,得专心提升实力!
赵知远还给陆缺留了十九两银子,也够缴纳近一年的罪民税。
无需多虑。
陆缺便每日到寒潭那儿练武,也顺带打些柴,自己用不了的,就买到朱与的春晴楼里。
这天傍晚。
陆缺背着一大捆柴火回来,刚走到镇子东面,就有一团雪砸到了他的脑后。
穿着纯白狐裘的柳离,从后面追了过来,拽着陆缺手臂,一路把他拽进柳记药铺后院。
“柳小姐要买柴火?这些送给你好了。”
柳离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你指定没见过。”
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烫金的红纸。
红纸上勾勒了一柄剑,上书“天渊”二字。
陆缺确实没有见过,朝红纸上勾勒出来的剑瞄了一眼,突然间,便感觉有一道长剑跃入纸上,刺向自己头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