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科搓了半天手,把手汗都搓出来了。
这才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地说道:“近几天宣传部这边也是配合文化厅这边的工作,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消除文化厅下属单位的一些不良影响。”
“我也和我们单位内部的一些同志进行了深刻的谈话。”
“将文化厅怀宣传部这边有关联的同志移交纪委。”
潘科好像在汇报工作,但是又显得不合适。
这项工作他要汇报,也不该来找何长空,而是应该去找他们部长,或者省委一号。
所以何长空从一开始就知道潘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何长空走着走着就这么笑眯眯地看潘科。
后者干笑着问,“副省长这边对我们宣传部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何长空说,“老潘,具体工作也不归我管。”
“你们跟纪委那边应该更好交流才对。”
“我这边也暂时没有掌握到相关的情况。”
“不过,我还是可以交个底。”
“文化厅不光是下属单位的问题。”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潘科差不多心里就该有数了。
这意思就是这一次的调查针对根本就不是下属单位。
再结合刚刚被批准逮捕的谢霆宇。
潘科就可以肯定,这 次的刀是描准上面的。
来得太快,也太狠了。
潘科本来以为问不出个大概。
没想到这一句话的分量这么重。
潘科是在摸底,当然不是摸何长空的底,而是在摸他们那位新上任的省长的底。
何长空也在借潘科传话,给潘科后边的徐向荣传话。
这一台戏还没有那么快结束呢。
把话说到了,潘科拿到该拿信息后也就此告辞。
不过潘科却把王兴汉给再一次摆在了重要的位子上边。
那个本来和他的生活与工作八杆子打不到的小伙子再次出现,并且是以这么高规格的方式出现,这是潘科也未曾想到的。
潘科也不禁在心里打个问题。
这个叫王兴汉的基层小领导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次日天刚亮不久,何长空在河边见到了那个正在用意大利语唱美声的姚俊。
何长空就坐在旁边当听众。
当然,他不是唯一的听众。
他旁边还有几个漂亮阿姨,听得两眼都放光了。
何长空开始的时候还在听歌。
听着听着,就变成了吃瓜。
那几个漂亮阿姨都快流口水了。
姚俊看到何长空的时候,跟他点了点头。
这个小动作被几个阿姨看到的时候, 立马坐到何长空的身边去。
“老师,唱歌这位是你朋友?”
何长空想说那是他的领导。
不过姚俊的身份又没人知道,他也不想别人知道。
何长空便点头,“是的。”
几个阿姨立马就问,“他结婚了吧 ?”
“离了吗?”
“儿女是不是在国外?”
“他多少岁?看起来还挺年轻的,是不是独居。”
何长空明明已经身居高位,但是自身所带的幽默感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的。
何长空便问,“你们要去给他当保姆吗?”
呸……
几个阿姨当场就生气了,朝何长空翻白眼的时候,就像一个劲地在强调,她们这种条件的老阿姨会给别人当保姆?
姚俊正好唱完。
何长空马上把旁边放的外套给拿上走过去。
几个老阿姨居然还有给姚俊送茶水。
姚俊第一时间朝何长空看。
何长空东张西望,“今天好像要下雨。”
姚俊谢绝那些老阿姨的好意,在她们一阵失落的目光中沿河边跟何长空走几步。
姚俊走出去好远后,才说了一句,“明天又得换地方了。”
何长空说,“省长,在家里也能唱,为什么要来河边?”
姚俊说,“身份不一样啦……”
“如果就是个平头老百姓,我要时不是的唱两句。”
“别人也就听个乐子。”
“要是早晚唱几句,楼上楼下只会觉得我吵。”
“可我现在要是唱几句。”
“要不了两天,到那个时间点,楼下就成群结队有序排队当听众 。”
“国家的高级干部也是有喜好的。”
“但是这些喜好只能藏起来自己喜欢。”
姚俊笑着说,“我和爱人以前在国外的时候,还经常跳个华尔滋……”
“回国之后,基本不碰。”
“我是听他们说,现在不管什么场合,如果不跳两曲,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反倒是我和爱人现在是碰都不碰。”
何长空笑问,“省长怕什么?”
姚俊说,“最初的时候,的确是怕,不过,不是怕外人。”
“而是怕我的岳父。”
“他骂得很难听。”
“说我是资本主义的余毒。”
姚俊说到这里的时候,苦笑了起来,他和父母都是吃过苦头的。
先前,姚俊还不太理解岳父,以为他就是单纯地讨厌自己。
到后来越坐越上边的时候,姚俊才明白,他们的喜欢有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代表自己。
也是在那个时候,姚俊才明白岳父的一片良苦用心。
只不过年轻的时候哪懂这些呢?
如果姚俊贵为一省之长,他只能把自己的喜好藏起来。
就连唱个美声,还得躲到河边来唱。
何长空说,“省长的确该换个地方了。”
“刚才那几位女同志望着你流口水。”
“其实我都有点担心你的个人安危。”
姚俊这个浪漫的性格,以前可能会打个哈哈,现在只会说,“长空同志,请你严肃一点。”
何长空打打着哈哈 ,“那就严肃一点。”
“昨天晚上省委宣传部潘科副部长在金牛宾馆碰到我。”
“打听了一下文化厅自查的进展。”
“这一交查得太深,还是有人坐不住了。”
何长空说,“省长,我也是第一次到任地方,在工作经验上欠缺较多。”
“我是想问,初来乍到,是点到即止还是一查到底?”
姚俊哼了一声说,“你跟我还绕什么弯子?”
“我们到任的时间太短,还是要给书记留些颜面的。”
“只是给下一步刀口子朝内,以促进工作实施的有效性得到保障。”
“伤口撕得太猛,留了脓,也会流血的嘛。”
姚俊说的是有效性得到保障,而不是进一步的提升,这也能看出他对目前政府职能部门有多失望了。
都看到姚俊到任益州行长官之职,第一件事情做的说是召开全省经济工作会议。
但是私下里,他一再强调的当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整顿机关作风,改进服务态度,提高办事效率。
这是他来上任前,到几个经济发达地区调研之后,再跟益州调研之后做出的对比。
益州当前的机关作派就是混。
懒政,慵政的工作态度几乎摆在明面上的。
如何搞经济?
不是政府带头,而是要在当好公仆,搞好服务配套上下功夫。
现在的情况上,父母官就把自己当成真父母,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完全就是乱弹琴。
姚俊一上来便提出,公务员可以是铁饭碗。
但是你不干事,那就只能解决个温饱。
你不为老百姓办实事,那你一辈子就钉在那个位子上。
职位空出来,不搞按资排辈,拿成绩说话,竞争上岗。
你没那个本事,你坐在那个位子上做什么?
姚俊上来之后要搞这些动作,必须得到一号的支持。
但是姚俊如果直接问他要,他不一定给。
那怎么办呢?
斗争嘛!
不斗不争,那就拿不到属于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
文化厅这次算是实打实地撞在了姚俊的枪口上。
他也就是最近在益州这边的文物公司高价买了一幅字。
几可以假乱真。
有多真呢?
几乎是国内行家根本就看不出真假来。
创作背景,人物关系,用料,笔法,都没问题。
方方面面都经得起考证情况下,价格上自然也是不会便宜的。
不过他们这些搞收藏的,提钱显得特别俗气。
千金难买心头好。
于是就将这幅字给买下来……
不过人家带出国去了。
第一件事就是拿到实验室去做检测。
经验可以出错,眼睛可以骗人。
仪器总不会出问题了吧?
这位收藏家和姚俊是故交。
两人聊到这事的时候,这位藏家还开玩笑地说,“真是玩了一辈子的鹰,终是被鹰啄了眼。”
他倒也没指望就姚俊能替他讨回一个公道。
但是姚俊却觉得这是一个漂亮的切入点。
文化厅下属单位被点名,被勒令自检自查,纪委介入……
这一切看上去都是自然有序。
实际上,这项工作的推进,一直都是姚俊在跟人博弈。
这也是为什么姚兰溪让他帮忙把徐向荣的准老外女婿给控制起来的时候,姚俊并没有反对。
反倒是十分配合。
姚俊正是拿文化厅的窝案,在为他接下来要在省内施实的政令争取最大的可行性。
让步是一定会让步的,得看对方能让出多少东西来。
这也不禁让人感叹,原来,凡事都是需要交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