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下降得很厉害……”

“止不住血了！快输血！”

“不行，我们医院储存的匹配血型的血现在已经见底了……”

“还没有来吗？！”

“还有五分钟就到！他们已经在医院楼下了！”

“你们去准备抽血！”

但是再怎么不甘心，松田阵平也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这样放弃了吗？”

好熟悉的声音……

眼前的虚幻开始扭曲，无数线条和色彩交织，逐渐构成了自己记忆中的家。

那个有着酗酒父亲、有着幼年弟弟的家。

面前的孩童和他幼年长得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黑色卷毛，一样的漂亮眼睛，一样的五官和皮肤……

他盘腿坐在地上，周围散落着有些陈旧的玩具。

曾经的拳击手并不擅长教子，松田阵平能不长歪都是多亏有萩原研二的时刻陪伴。

因而松田家的二子也有些顽劣，脸上因为和人打架打得频繁，经常贴着创口贴。

但是偏偏自家弟弟又很听话懂事，学习的事情从来不需要有任何人来操心。

父亲本就因为错失冠军战、被污蔑成杀人犯而自暴自弃，在母亲离开后更是脾气变得无比暴躁，对他们兄弟二人的教育方式就是动辄打骂。

那个时候，他松田阵平的弟弟，是他留在这个家中最后的牵绊。

虽然他这个弟弟也很不省心，成天打架斗殴，总是为了一点点小小的口角就大打出手，背地里还被人取了“斗鬼”的外号。

但是松田阵平何尝不知，自己的弟弟其实并不喜欢打架，一点儿都不喜欢。

“是他们先说爸爸是杀人犯的！”

他总是这样说着，满脸的愤怒。

和自己一样的打架理由。

可是他不应该和自己一样。

因为他有哥哥，他的哥哥可以保护他长大。

松田阵平有些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孩童，他知道，这是松田修也。

他是自己的弟弟，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后的亲人。

“你来了。”

对面的松田修也开了口，虽然是孩童的声音，但是语气又异常老成。

“……”

松田阵平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自己该说什么。

他曾经想象过无数次自己和弟弟摊牌的场景，明明自己该说什么他都已经精心设计好了，就等着能在某一天派上用场。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想到该说什么吗？其实我也没有。”

对面的孩子轻笑一声，摆了摆手：“你也坐下来吧……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坐过了？得有十多年了吧？”

“嗯，你是七岁丢失的……”

“准确来说，是七岁半，我记得挺清楚的……你知道的，我的记性一直都很好，堪称是过目不忘。”

松田修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但是也正因为记性好，我才容易记住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那个真正的我才会选择将我这个承载了整个过去的记忆剥离出来，以避免PTSD的折磨。”

“所以在很久之前，那个帮助我逃过普拉米亚的……是你？”

“嗯，如你所见，我并非人类，只是一道由痛苦记忆和某些特殊力量杂糅而成的幻影而已，终有一日我会回归真正的自我。”

松田修也点点头。

“所以距离我们相认的时候，还是遥遥无期的吗……”

看着松田阵平有些失落的模样，松田修也笑了笑：“其实也不算，本体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啊，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为了保护你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选择不与你相认。”

“可是，为什么……”

“返祖者心有牵挂是好事，但是他们的仇敌也不少，如果被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犯罪组织盯上，就算是裁决所的强者来了都有可能会来不及保护你。”

松田修也叹了口气，眼中逐渐染上一抹猩红：“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好好活着，不要让我们担心。”

“呵，担心……”

听了这话，松田阵平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我这种失职的哥哥，也配被自己的弟弟担心吗？”

松田修也一愣，眼中的猩红复又褪去。

他站起身来，朝着松田阵平伸出了手。

青年以为他打算打自己出气，有些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小小的孩子伸出手，抱住了他。

“没有人怪过你，他没有，我也没有。”

松田阵平猛地睁开眼睛，说话的声音难得带上了一抹颤音：“可是……”

“我们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这不是你的失职……哥哥。”

向来都以冷脸示人的青年眼角泛起了水雾。

“对不起……对不起……修也……都是哥哥不好……”

“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很感谢你一直都记得我，谢谢你……

“我们终有一日，会真正的相认，所以，还请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松田修也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周围的房间也逐渐化为虚无。

“好。”

他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沿着脸庞滑下，重重地滴落在虚无之中。

“已经抽了200cc了，先生……”

“继续，我没有问题。”

抽血室内，雨宫长泽的胳膊上插着粗大的针管，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神色坚定。

“只要他还需要，你们尽管抽。”

护士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倒是雨宫长泽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没关系的……咳咳咳，我的身体承受得住。”

如果流这些血就能让返祖者失去战斗力的话，那他们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雨宫长泽现在的脸色煞白是正常现象，一下子抽去这么多血就算是真正的超凡大佬也会有点受不了。

“好，那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哦。”

小护士将新抽出来的血密封好，迅速地送去手术室。

“大恩不言谢，回头送你一整套超合金武器。”

“哎，客气了，松田也是我朋友，输点血而已。”

雨宫长泽笑了笑，仰头看着天花板。

“如果真的想要报答我的话，那就请我吃顿你亲手做的饭吧。”

“好……谢谢你。”

另一边的世良修也倚靠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哥哥……

拜托了，请一定要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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