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李庆国与围水警署的同事们,共计七八人,一同来到了一家粤菜馆。这家餐厅颇为大众化,装修虽有一定档次,但也显露出了岁月的痕迹,略显陈旧,墙面已经泛黄。
为了更方便地交谈,钟友良预定了餐厅最深处的一个包间。宽敞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玻璃转盘。万慧琪依然全程担任翻译的角色。
“庆国,你能喝酒吗?”钟友良问道。
“没问题。”李庆国回答。
钟友良为李庆国倒满一杯酒,说道:“首先,我代表围水警署全体警员,欢迎来自大陆的新同事李庆国的加入。在这里,我预祝李庆国能圆满完成这次交流活动。我先干为敬。”
很快,服务员端上了满满一桌菜肴。钟友良将一盘白色的菜肴转到李庆国面前,介绍道:“这是粤菜中的白切鸡,来尝尝吧,很好吃的。”
李庆国夹起一块鸡肉,尝了尝。“好像没什么味道,这是干蒸的做法吗?”他心里想。这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妈妈在家里为他做的酱鸡翅。相比之下,这道颜色清淡、口味不重的白切鸡确实让他感觉少了些滋味。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蘸点酱汁更好吃,你再试试。”钟友良关切地说。
过了一会儿,钟友良又把一盘黑色的菜转到了李庆国面前。
李庆国皱了皱眉,用筷子夹起这道菜。
“这是头发吗?”他问道。
“这是发菜,发财的谐音,寓意财源广进。只是看起来像头发而已,其实是真菌。”钟友良解释道。
李庆国又夹了几道菜放到自己面前的碟子里,吃了几口后,一抬头发现全桌的人都盯着他看。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吃啊。”李庆国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你用这个碟子盛菜呢?”梁嘉明问道。
“碟子不就是用来装菜的吗?”李庆国反问道。
“那是装垃圾的。”关俊玲解释道。
李庆国笑了笑,把菜都夹到碗里,边说道:“入乡随俗嘛,哈哈。”
“没关系,地域习惯不同而已,不用在意这些小节。”钟友良又给他夹了一道菜后问道:“庆国,你们东北菜都有什么特点啊?”
“感觉味道比这里偏咸一点。特色嘛……”李庆国介绍了几道东北菜的做法,如锅包肉、铁锅炖酸菜等。
“我带的相册里有我们过年时做的菜的照片……等有机会也欢迎你们来钢城,我请你们尝尝地道的东北菜。”李庆国热情邀请道。
钟友良跟李庆国碰了杯说道:“有机会一定去。”
酒过三巡后,钟友良又提起了前天的那件事情。
“庆国啊,我知道你今天找黄sir学习粤语跟前天的事情有关。香港和大陆分离已经超过百年了,出现一些观念上的差异也很正常。就像古时候在民族危亡的时刻,也会出现石敬瑭、吴三桂这样的人。过去有一首唐诗说,‘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不过你放心,我们警署的警员观念都很正。”
李庆国点了点头,与钟友良再次举杯共饮。钟友良继续说道:“万慧琪也跟我大致汇报了这几天的情况。你来这里培训,又不能随意开口说话,确实让你受委屈了。其实,你不必太纠结于能否说粤语这件事。毕竟相隔百年,语言习惯早已不同。即使是广东人来到这里,遇到丁伟林那种人,两句话也可能露出破绽。”
这时,黄志超已经有些醉意,打了个酒嗝后说道:“庆国啊……虽然我们都是中国人,但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62年,我刚当警察的时候,哎呀,那年……真可怜啊,我们都往难民的车上扔食物……还有1967年,对了,你就是那年出生的。当时香港乱成一团,哎呀,跟我一块毕业的同事就是那年殉职的……”钟友良见状,挥手示意万慧琪不要继续翻译了。
但李庆国已经听出了大概。其实关于五六十年代的那段历史,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尤其是刚到北京的那个周末,在宿舍里和郄成山聊天时,郄成山还帮他复习了一遍那段历史。
刚到北京的那个周末……
“郄成山,你说飞虎队是机动部队下属的。那这机动部队又是哪来的?”李庆国趴在床上问道。
“1956年,因为香港的徙置事务处职员揭下了国民党的宣传标语,他们支持的黑社会起事。事件过后,便成立了机动部队应对类似事件。”
郄成山又跟李庆国讲了后来发生的大逃港。
“再后来,1967年,发生了类似的事件,这次机动部队算是立了功。英国女皇御赐了‘皇家’的称号,这个就是我们电视剧里常听到的,香港皇家警察的‘皇家’二字的由来。”
……
可能是因为黄志超突然引出的话题,大家突然都沉默了,气氛开始略显尴尬。这时,梁嘉明的话打破了这个局面。
“嗨,李哥,你们东北话我还是知道点的哦。就是那个……我想想……犊子……滚犊子是滚蛋,扯犊子是扯蛋的意思,完犊子就是完蛋了、扑街了,对吧?”
这突然的一句让李庆国颇感意外。
“梁嘉明,你这是在哪学的?”李庆国有点吃惊的说道。
“我家附近有一家夜店,我跟朋友经常去。前两年来了一位东北的驻唱,他经常唱一些混着东北话的粤语歌,也会把一些你们内地的歌改编一下,用粤语翻唱。在我那也算小有名气了。有时他中间为了活跃气氛,会教我们这些观众说东北话。因为觉得这句比较有趣,就记下来了。很好玩的,有机会也带你去看看啊。”梁嘉敏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