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日头渐盛。
阿茶刚买了一块油煎饼,慢悠悠吃完,回到庞天成院子里,正好撞见了开门而出的闻松。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闻松有些不一样了。
似乎,气质变了。
变得更严肃,更沉默。
其实她可以理解。
当年,看过《中兴十策》的人,几乎都是这个表情,心有戚戚,似乎都想起了大祁昔日的昌盛,都想起了曾经为国为民的抱负,沉重的同时又都燃起了难凉的热血。
可……也就仅此了。
不知这个被多方间接或直接承认能力的人,会否有不一样的表现?
她拭目以待。
“走吧。”
阿茶看着闻松闭口不言的模样,忍不住感慨,当初那个会脸红的,躺在床上任人拿捏的书生,可爱多了。
她径直往前走,知道闻松还未恢复完全,也不扶他或是特意等他,只是稍微放慢了脚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他能跟得上,出了意外,她也能及时到达他身边。
闻松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没有察觉她的贴心。
他回想着在庞天成书房里的发现。除了让他震惊的《中兴十策》,还有汇集了各类书籍,其中,有不少与占星相关。再联想到在地牢中,他辞世之前所说的“乱世”,庞天成如是说,应该是从占星中得出的结论,并且通过占星已经推算出了乱世的准确时机——“四五年之后”。
乱世成因无非有三:外敌来犯、内部起义、皇权之争。
以大祁对外的强硬手段,外敌入侵的可能性极小。
而内部起义,亦是不可能。起义需要资金与军备,除了世家大族们,大祁再无他人有起义的条件,而世家早已瓜分大祁,互争互斗,又互帮互助,享受着特权与便利,根本不会打乱格局,行起义之事。
唯一能导致乱世的,只有皇权之争。
闻松其实很早之前就想过这点,他推测大祁会因皇权变更而有一番变局,所以当他听庞天成所说的乱世之时,并没有太大震撼,只觉得所见相同。
流言皆将皇女昭阳作为储君的不二人选,闻松则另有一番见解。
昭阳是优秀,但其他二位皇女不见得就比不上她。
皇长女晏安之才在数年前有过传闻,根据那时的传闻看,其才比之皇女昭阳,有过之,只是其私德过于开放,不为百姓所喜,被舆论移除了皇位之争。
不过这些终究是传闻,孰是孰非,真相如何,闻松也不知。
可作为底层的他想要参与进大祁的政治,传闻与流言是仅有的方式。他也只能暂且根据传言来判断时局。
至于另一位皇女无垢,在闻松看来,才是最有可能和昭阳一较高下之人。无垢最大的优势便是年少。年少就代表着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迎头赶上,等真正长成之后,未必不如昭阳。
而这一切,其实取决于当今圣上还有多少岁数可度,时间拖越久,变故越多,对昭阳越不利,局势就越可能大变。
但,皇权之争真的严重到会引发乱世么?
闻松有些怀疑。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因观天象而察大势,定大局的事,古而有之,所以,他愿意相信庞天成所言,只是怀疑乱世的成因是否如他推测。
乱世,于许多人而言,是一场吃人的噩梦,但在另一部分人眼里,是难能可贵的飞黄腾达的机会。
闻松也想飞龙在天,可他更想复兴已经腐朽败落的大祁。
要达成此愿,难如登天。
“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好看?怎么以前没见过?”
轻佻的语气令闻松眉头紧皱,他从千丝万缕的思绪中挣脱出,眼神陡然锐利。
他死也不会忘记这道声音——
南成德!
此时,南成德正站在阿茶面前,欲行不轨。
来不及多想,还未恢复完全的闻松卯足劲冲上前去,将阿茶护在身后。
南成德被闻松冲过来的身影吓了一跳,立马收回要碰到阿茶下巴的手,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老朋友”。
“哟。这不是行侠仗义的闻松么?还真是命大。”
南成德其实长得不差,可能是沉溺酒色财气又趾高气昂的原因,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糜烂的气息,令人作呕。
“托庞兄的福”,闻松冷声道。
南成德眼睛眯了起来,扬起下巴,语气不善,“哦,庞天成啊,他不是被我喂狗了?”
闻松胸中悲痛,怒火中烧,愤怒冲顶,再也不想克制,竟然用尽全身力气,朝前一步,急速挥出一拳。
周围人都被惊得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成德被一拳击中!
南成德被击得后退几步,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在身后仆从的搀扶之下,稳住了身子,忽觉鼻头一疼,又疼又酸。他伸手一抹,眼睛瞪圆,“血!”
南成德对闻松怒目而视,大声呵斥:“闻松,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老子打!”
……
不远处的酒楼之中,有一男一女端坐在二楼包厢,将楼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女子一袭素色白衣,白衣上绣着流云,精美的绣工和绸缎用料,彰显着她身份的不凡。她撑着下巴,娇俏非常,“哎,那不是你家的南成德?”
少女视线向下,看着南成德方向,余光却是看向对面的男子。
对面的男子也是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淡然地看了一眼少女所示的方向,回首,道:“是远房亲戚家的。”
少女收回视线,看着他,“旁系都这么目中无人,你们南家,胆子很大啊。”
男子不急不缓,“殿下,这话可是欲加之罪了。”
那少女正是无垢,而对面的男子——
“南胥,你装什么?”
坐在无垢对面的正是当朝丞相之子,此次科举连中三元的南胥!
南胥本欲回话,却被南成德那声大呵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