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虽下着雪,但老太太这一闹,家里成年的小辈也都过来在跟前劝说,只除了王媛娘怀着身孕,如今月份大了,不敢冒雪过来。
一屋子转眼间便挤满了人,二老爷还跪着,老太太气他,因此也不让起,就让二老爷在小辈面前跪着。
乔瑛蔷看自己爹这样,也不敢出言劝说,规规矩矩地垂头站着。
只是二老爷的性子向来倔强,但凡他认定的事儿,轻易不会更改,况且如今已经合离,老太太再不愿意,也不能硬逼着他再娶一回杨氏,气了许久也是没法儿,好歹被劝着收了眼泪,但火气却平复不下来,硬要将二老爷赶出屋去,还言明直到过年都不要来见她。
二老爷磕了头后便走了,外面风雪越来越大,他一个人回去,挡雪的东西都没有,刘氏悄悄叫来丫鬟,吩咐她拿伞追上二老爷,好歹把人送回去,别一路淋着雪,好好的人再给冻病了。
趁没人留意,乔瑛若偷偷出去了,院里清晨才扫干净的路上又留下一层白,她避开人一路小跑着去找崔珩。
雪落在头上,没一会儿便化了,雪水将头发打湿,从天灵盖到脚底板都在发凉。乔瑛若顾不得冷,她心里胀胀的,又烦又闷,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但总归只有见着了崔珩,才能推开心头压得石头。
可这路从没觉得这么远过,乔瑛若跑了许久也没到。
“姑娘。”忽然有人叫她。
乔瑛若猛地停下,雪迷了眼,她扭头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崔珩从一边的小路转过弯,朝她过来了,看方向是刚从杨氏那儿回来,身后还跟着茶月。
“你先回去吧!”崔珩对茶月吩咐了一声,立刻大步朝乔瑛若走来。
伞撑在她头顶,扑簌簌的雪花瞬间停了,随即身上一重,是崔珩把他穿得斗篷脱下来,披在乔瑛若身上,又将人搂在怀里问:“怎么淋着雪过来了?”
乔瑛若一时没反应,雪水浸湿了衣服,她冷得直打寒颤,可一路小跑,气息还没平复,她小口喘着气,把手伸进崔珩怀里暖着,才想起来问他:“你要走了吗?”
崔珩点头,脸贴在她颊上,说:“我要走了。”
乔瑛若想哭,他们不过才表露心意,就要分开,但是在见到崔珩的那一刻,她就什么挽留指责,甚至无理取闹的话都忘了,半响才憋出一句:“那夏日里便没人给我送葡萄了。”
“姑娘。”崔珩将她搂得更紧,在她耳边说:“等我娶你。”
“你给我折一枝红梅。”乔瑛若抓住斗篷两侧,退了半步看他。
“好。”崔珩把伞给她,转身去别处折花。
乔瑛若便一个人撑着伞,在这里等他,雪下的大,四周都没人,唯有雪落在伞上的簌簌声,等了好半天崔珩才回来,他手里拿着一枝开得正盛的红梅,在雪海里格外惹眼。
红梅递到眼前,清香扑鼻,乔瑛若抽了抽鼻子,眼泪差点没流出来,硬是忍下了,一边接过红梅一边说:“我好冷,你背我回去。”
她这一路过来,鞋子都湿了,脚冻得也没了知觉。
崔珩摸摸她的脸颊,转身背对着她,屈腿半蹲下,乔瑛若扑到他背上,一手撑伞,一手拿着红梅,发现没有手再搂住他,不甘心地将红梅压在他俩贴合的地方,空出一只手搂住崔珩的脖颈。
“走了。”崔珩站起身,背她往回走。
淋了一场雪,第二日乔瑛若便病糊涂了,早上昏昏沉沉地睁不开眼,只觉得浑身像被架在火上烤,喉咙里跟塞了刀子一样,疼得厉害,她迷迷糊糊知道自己病了,拼了命地发出一点声音叫人,可说出来的全是声若蚊蝇的哼哼声。
屋里似乎来了许多人,乔瑛若记挂着崔珩,今儿他该走了,她想去送送他,可是起不来,就想问问玛瑙今儿雪雪下得大不大,若是还跟昨个儿那样,就让崔珩不要急着走,在府里多住一天,等雪停了再走。
可是没人知道她的想法,她这回病得厉害,意识都不清楚了。
刘氏已经哭了一场,后来老太太也来了,看孙女病成这样,当即发了好大的火,责问玛瑙她们,说她们一个个准是偷懒耍滑,没照顾好姑娘,这才让人着了凉,受了冻。
屋里没人敢说话,玛瑙她们都跪着请罪,但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昨日姑娘一个人回来,是去了哪儿,可总归是她们没看好人,这才叫姑娘淋了雪。
好在病虽凶险,乔瑛若还是熬过去了,她醒那日刚好天光放晴,满府都说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都知道怜惜三姑娘,才叫她的病好了。
病去如抽丝,乔瑛若虽醒了,但身上仍没力气,喉咙也给烧坏了,大夫说十天半月内怕是说不出话。
刘氏不许她出门,怕她病没好再给冻着了。
乔瑛若这几日便只能卧床养病,她说不出话,玛瑙她们又不认得字,就是想问问崔珩,也没法子,而识字的她也不敢问,怕被发现心思。
就这样熬了许多日,转眼到冬至,满府都在热热闹闹地过节,唯独乔瑛若被拘着不能出门,只中午吃了几口刘氏让人送来的羊肉饺子。下晌午乔绩来看她,还给她带了一个雕刻精致的香盒,说是回来路上见到,知道乔瑛若肯定喜欢,便买来送她。
冬至节有五日的假期,他昨儿回来的晚了,没过来瞧妹妹,今儿一得空便来了。
乔瑛若玩着香盒不吭声,她如今虽然能说话了,但嗓子仍哑着,嫌难听,便不肯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