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瑛若让玛瑙出去了,她一个人在屋里想了一会儿,可心里一团乱麻,找不出一点头绪,更别提解决烦恼。
到晌午老太太来看她。
乔瑛若挨了一顿打,又被禁了足,虽然刘氏严令身边的人不许说出去,但是却不敢瞒老太太,她亲自去把话说清楚了,老太太来了,见到孙女被打得背上全是青紫,心疼地直说刘氏心狠,自己闺女也下这样的重手。
乔瑛若早就不觉得疼了,和老太太撒娇道:“打我这一顿,娘这会儿指不定正心疼着呢,再说了,老祖宗您也心疼我,有你们疼着,我就不觉着疼了。”
“乖孩子。”一番话说得老太太心肝直颤,抚着孙女的头发心里怜惜得不行,可有些话她还是要说:“祖母是心疼你,可这回是你不对,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就敢和外男有了私情?传出去,咱们乔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是来劝自己的,一开口乔瑛若便知道,老太太向来疼她,可有些事,不是疼她便能一味护着不顾后果,乔瑛若心里明白。老太太说得话她不能不听,可她偏就不愿意听,便没说完,手指划拉着枕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太太劝她:“瑛若,你就听祖母一句劝,别想着崔珩了,他娘刚没了,三年的孝你可等不起,白白耽误了青春不说,你叫瑛芳和瑛蔷怎么办?她们可都和你没差几岁,姐姐不嫁,哪有妹妹先嫁的道理,到时候连她们一起耽误。”
“乖孩子,祖母最疼你,你就听话,别学你二叔,他死犟,我管不了他,可你不能跟着伤我的心。”
“可是祖母……”乔瑛若听得心口发闷,忍不住将头埋到老太太怀里,热着眼眶说:“凭什么我就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你说了算。”老太太叹了口气,和她说:“你年轻,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我知道珩哥儿品行不坏,绝不会做出诱哄你的事,他怕也是真的喜欢你,你二婶子估计也是知道这事,才给熬死的。可如今不一样,你都十五了,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嫁人了,是你母亲疼你,才想着把你多留几年。”
乔瑛若听不下去,她摇着头说:“我不想嫁给别人,我不想嫁给一个我都没见过的人。”
老太太忙搂住她安慰:“都是这么过来的,婚姻大事你不能任性,乖孩子,要听话。”
“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我便也要这样吗?”乔瑛若跳下床,赤着脚踩在地砖上,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她却不管不顾,指着外面说:“我也要像个木偶一般,被安排好了找个光鲜亮丽的男人嫁了吗?”
这话说得大逆不道,老太太立时急了,可又舍不得责骂孙女,苦口婆心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呢!”
乔瑛若后退一步,说:“我是不懂你们想要我懂的,可是我懂我想要什么,懂我不想要什么。”
没说完眼泪就淌下来了,乔瑛若觉得,她活了十几年都没这两天哭得多,可她就是想哭,哭她的无能为力,哭她的坚持没人能理解。
老太太被她哭怕了,不再说劝她的话,将人搂到怀里细细安慰。
乔瑛若很害怕,这种害怕却没法告诉别人,崔珩不能娶她,娘和祖母又全都在劝她,要她听话,要她按照她们走过的路走,而且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劝她,她真感觉自己是站在岔路口,孤立无援,没人能拉她一把,告诉她,她的坚持没错。
下晌午王媛娘来看她,也是知道了乔瑛若挨打,缘由也听到了一些,所以她来一句没提挨打的事,只将自己闲来无事绣的手帕拿出来,说:“知道你爱梅花,我绣了两条手帕子,一个是绿萼梅,一个是腊梅,手艺不精,你看看可还喜欢。”
“喜欢,都好看。”乔瑛若的眼睛拿热巾子敷了,消肿不少,但看着还是有些红肿。
王媛娘怜惜地说:“这么漂亮的一双杏眼,也不知道好好爱护,非得哭成这样,下回可不许再这么哭了,伤身体。”
乔瑛若玩着手帕,垂眼说:“可就是想哭,也没法子呀!”
“以后想哭就和我说,和人说说话,把胸中的郁气疏解出来,就不想哭了。”
“有用吗?”乔瑛若问。
王媛娘掩唇笑起来,说:“这法子还是你哥教我的,我试过,他说但凡人想哭,必是心中郁气凝结,憋在心里越积越多,倒不如把所思所想说出来,将郁气疏解了,自然心中敞亮,也就不想哭了。”
乔瑛若撇嘴道:“那哥哥脸皮可真厚,女儿家的心事他也要知道,嫂子可别再被他骗了。”
“瞧你说的,倒把官人说成无赖泼皮了。”王媛娘嗔道。
“又没说错。”乔瑛若能不知道乔绩的心思,估计是当初使手段勾搭嫂子,才想出了这么一番道理。
看她神色间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娇蛮劲儿,王媛娘不由笑起来,略过那话不说,欣慰道:“你这样才好,流眼泪可就不像你了。”
乔瑛若偏过头,她自然知道不像,长这么大谁敢让她哭成这样,可想来,人这一辈子就是有许多无奈,她也没法子去避开。
王媛娘拍拍她的手背,说:“你怕是没有好好吃饭,晚上去我那儿吃,我叫厨房做你爱吃的糟鹅掌鸭信,你可要多吃些,上回病一场人就瘦了,过了年也不见长回去,这么尖瘦的下巴,哪里有圆圆的脸蛋好看。”
“可娘不让我出去。”乔瑛若可还记得刘氏当时是怎么说的,她倒是想去,只怕出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