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我刚听林之孝家的说,瑜大爷应王公邀约,今日一大早就出城去了王公府上。”
鸳鸯俯身添茶,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说道。
果然,这话一出口,原本闭目养神的贾母立马睁开了眼,连原本正欲离去的三春立马也止住了脚步。
无他,贾瑜给她们几个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贾母揉了揉脑袋,脸上露出笑容,言不由衷的道:“这个皮猴儿啊,我现在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痛的厉害。”
终究是做了国公府几十年的女主人,自有胸襟气度在里面。
倘是换了王夫人听到这消息,这壶泡好的老君茶只怕当场就要被摔在地上。
惜春年纪最小,也最是不怕贾母的,当下就从门口哒哒哒的跑回来,迎面一扑,抱着贾母问道:“老祖宗,我好久没见你笑的这么高兴咧,是外面又送了橘子来吗?”
童言无忌,这下更是逗得贾母彻底开怀。
她点了点惜春稚嫩的额头,嗔怪道:“真是奇了怪了,前面有个喜欢读书的猴儿不说,现在咱们家怎么又多出爱吃橘子的猴儿?”
又吩咐后面静静侍立的琥珀:“你去找林之孝家的,拿几斤橘子来给四小姐。”
迎春探春二人也挪步回来,探春机敏,大眼珠转了转,向贾母恭喜道:“瑜哥哥如今拜了王公做师傅,宝二哥也是认真读书,要不说老祖宗是个有福的,咱们家是越来越好了。”
宝玉前些天因族学表现不佳,被贾政好生毒打了一顿。最近十多天,一直在自己院里闭门读书,除了早晨晚上来贾母这里请安,连饭都是在自己院里吃的。
如今在外人看来,说一句认真读书也是没问题的,当然具体如何,自然只有几个宝玉的院里人清楚。
迎春木讷却不傻,她也跟着说:“等下我就带三妹妹四妹妹去宝玉的院子里,也让他沾沾瑜兄弟的文气。”
贾母笑的抿不拢嘴,她年纪大了加之地位超然,已经没什么渴求的了。
所求的,无外乎是儿孙里面有个成器的,能支起宁荣两府这一大摊子,让她在地底下见到贾代善的时候,也能有个交代。
她吩咐鸳鸯:“我记着库房里还有件白貂皮做的金丝大氅,你去给瑜哥儿送去,这天寒地冻的,他又要城内城外的来回跑,莫要受了冻。”
鸳鸯轻点螓首,脆声称是。
探春见到没自己们的事,便一手拉着迎春,一手拉着抱着橘子的惜春,向贾母告辞,往自己小院里走去。
进了房,探春先吩咐侍书去接了热水泡茶,又拉着两个姐妹进了自己的小屋。
迎春峨眉皱起,白腻的鼻子拧了拧,呆呆的问:“怎么到了你这?不去宝玉院里?”
探春俊俏的眼睛一挑,看着这个傻乎乎的二姐,不禁有些无语:“哎呀我的二姐姐,宝玉那里我们晚些时去也不迟呀。”
看着迎春兀自不解,她不得不细细解释道:“宝玉那个性子,哪里读得进去书?我们现在过去了,等明儿老太太问起来,咱们又该怎么回。
还不如等着晚饭时候过去,还能蹭上一顿好饭,四妹妹你说对也不对?”
她心思机敏,难怪后来代凤姐管家时,做事井井有条。
惜春听了连连点头,同是府里的小姐,待遇却不能同日而语。
她是东府的小姐,如今却不归家跑到西府来住,贾珍还对她不闻不问。因此难免受到些刁难,小小岁数就有了模糊的人情冷暖的概念,平日里更多亏了探春这个姐姐的帮衬。
本来就对探春言听计从,如今听了还有好吃的,她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
迎春似懂非懂,在她看来如果老太太问了就照实说就是了,那自然怪也怪不到她们头上去。
但她性格沉闷,就算有了问题也不说出口,只跟着惜春默默点头。又从架子上拿起棋谱开始默默钻研。
探春坐在书案前,提起墨笔在柔软的白纸上开始练习书法。
从四五岁第一次提笔起,探春就有了这个爱好,后来更是把身边的丫鬟改名成侍书。
只是今日她的心却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手中自然迟迟无法落笔。
脑海中又想起了那天荣庆堂里,少年长身玉立,口作刀剑,怼的王夫人哑口无言的样子。
她看着身旁年纪尚幼的四妹妹,天真呆萌的二姐姐,一时不禁心累,心中想着:我若是生的男儿身,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