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马大喝一声,一杆戟刀飞出,马上的那人就被挑下,地上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又被雷逍踢翻在地,他向后滚了两圈,惊慌失措中一把掏出怀中的短刀,与五人对峙。
两匹受惊的马被吴楠鲍密拉住,地上之人一看被五人合围,心知中了套路,一咬牙,一个鲤鱼打挺翻过身,大声呵斥道:“哪里的贼人,光天化日竟敢行凶!”
吴楠一笑,提起凤嘴刀直指他,“爷爷趴在草里等了你半天,这么关心你,怕你们迷路,你却恶人先告状!”
“诶,三哥无需和他客气,先绑了再说。”鲍密顺势从马匹上解下一条麻绳。
“休想!”
那人眼神突然凌厉,拿着短刀轧向牵马的吴楠,临近之时,他将手里的短刀掷出,吴楠一躲,刀子却扎在了马脖子上。
刀子虽扎得不深,但马也是凡胎,受不得这种痛苦,浑身肌肉一抽,猛地发力,脱缰而跑。
那人手疾眼快,就欲翻上马逃离,离得近的只有吴楠和那小将领,吴楠碍着眼前的马施展不开拳脚,那小将领虽抢一步拦在在发狂的马前,可惜这时那人已经翻身上马,势不可挡,情急之下,他也只能躲开。
五人眼看着那人骑着发飙的马狂奔而去,无可奈何。
“大哥,不追?”吴楠心急如焚。
昌马看着向双桂县方向远去的那人眉眼一转,“先把地上的这个绑起来,那个随他去吧,斥候本就善骑射,熟络这里的地形,咱们时间不多,没时间与他周旋。”
吴楠鲍密二话不说,抓起地上的那人就是五花大绑,可是他们绑到一半时才发现,这人竟已经没了气!
昌马一惊,连忙试他鼻息,脉搏,果真没了生命迹象!
“怎么会这样?”雷逍惊呆。
其余三人也均面露惊讶,看向昌马。
昌马也是一脸匪夷所思,他刚刚明明没有伤到他的要害,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他的脸色慢慢惨淡,低头不语。
“大哥?”鲍密俯身看向昌马。
昌马抬头心中疑虑颇深,谨慎道:“难道对面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这不可能,明军军心涣散,人人惶恐自保,哪里会有人肯随便为国舍弃性命?”
其余四人陷入沉思,略带紧张。
“四弟,你的人现在何处,可还能寻得最新消息?”昌马问道。
“最近的探子应该就在前边十里之内,一旦有消息,他们会快马赶回通知我的。”鲍密言之凿凿道。
“大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吴楠一看,事情陷入僵局,有些急躁,抓耳挠腮。
昌马未答,只是坐到树下思虑起来,除了吴楠,其余三人也是思绪万千。
一步走错,联动全局,这两个斥候的英勇与睿智让昌马始料未及,大大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午日的气温急剧上升,空气弥漫着难忍的闷热,甚至连虫鸣都变得小心翼翼,以防缺水中暑,昌马一身盔甲,已经大汗淋漓,再加上计划出错,止不住心烦意乱,毫无预兆的提起戟刀对着一旁的碗口粗的树就是一砍。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双桂县,再做打算。”昌马话毕,便骑上马沿着原路疾驰而去,其余四人也只好跟在身后,一路狂奔。
他们再回到双桂县,看到不少百姓围着衙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整个衙门被围个水泄不通。
亏得五人骑着高头大马,才看清里面的状况,只见昨日被他们洗劫的那几个地主老财似乎正在衙门口,哭诉衷肠,嚎啕大哭,虽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可怜之相尽显,其中衙门口还站着几个衙役捕快。
“大哥,你快看,还有几个漏网之鱼!”鲍密指着几个身着衙役服饰的人。
昌马也注意到他们了,随口回道:“想必是几个人得了好运,昨日不在衙门,今日一看我们离去,又跑来狐假虎威。”
“大哥,我去剁了他们,奶奶的,老虎不在家,猢狲当大王!”吴楠一把暴脾气忍耐不住。
昌马突然摇摇头,“不行,正好借这个机会,把地契还给这些百姓。”
吴楠看着围观的百姓,吹胡子瞪眼道:“大哥,你还想着还他们地契呢!”
“说到就要做到,正好利用这几个衙役。”昌马说罢翻身下马,戟刀扔给了雷逍。
“只有四弟和我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切记不要引人耳目。”
昌马和鲍密丢盔弃甲,一身便衣打扮挤到人群之前,看见昨日那几个地主老财跪在衙门前,连眼睛都哭肿了,看来是真的伤心欲绝。
昌马突然高举着小匣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台阶之上,鲍密似个护卫,也是一身轻装,但手里持着单刀。
他站在众人前,举着小匣子,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而来,人群中喧嚣不断,几个衙役捕快和跪在地上的地主老财也是一愣,不知这人耍的什么名堂。
“各位父老乡亲,我是昌马,在咱们戈南土生土长了五十余年,是个普通的贫苦百姓,本来一直过着遵纪守法,恪守尊卑的日子,但是近些年来,官府的蛮横不讲理,徭役赋税私自上调,又逢天灾连绵,导致很多像我一样的人生活越发贫苦,终日食不饱,穿不暖,还备受地主豪绅的欺凌,他们官府营私舞弊,藏污纳垢,官官相护,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苦于上天又不开眼,无人来惩戒这些恶人,只有我们自己团结一致,齐心协力才能遏制不公,还公道于人间!”
昌马言辞铿锵有力,气势轩昂,激情澎湃,顿时引得下面同样苦不堪言的百姓心生共鸣,但他们也只是一瞬间体现出了感同身受,质疑的目光紧接袭来,他是昌马,也就是昨日那伙“起义军”的首领。
几个衙役捕快外加跪在地上的地主老财一听他就是昌马,再看他人高马大,威武凶猛的气势,吓得魂不守舍,连连退入衙门内,几个衙役刚想关上衙门大门,鲍密横刀上前,横眉竖眼一斥,便乖乖龟缩在一旁。
“想必大家已经看见了我所发的告示,为了证明的我的诚心,现将我怀中的所有契约返还给你们!”
昌马打开小木匣,里面装着张张银白色的契约,下面百姓一瞧,个个目光闪烁。
“没人上前认领吗,没有人被那些地主豪绅抢占过田地吗?”昌马高声呼喊道。
下面百姓议论纷纷,个个面面相觑,都不想当第一个出头鸟,更不知道此人话语真假。
昌马随后挑出一张地契,高声喊道:“良田十亩,万历八年登记,位置,双桂县西南方东邻顾子山,西临圭峰官道”
他又简单念了几张地契,下面的人终于蠢蠢欲动,而衙门里的人却是倍感惊慌,冷汗直流。
终于在他念到第八张的时候,一个瘦骨嶙峋,皮肤黝黑的中年人高举起手,声音洪亮,“将军,这个地契是我家的”
昌马一乐,面目和蔼,与那人又核对了一点契约上的信息,亲自将地契交还到那人手里,那人握着褶皱的契纸,眼睛竟湿润了。
接二连三,蝴蝶效应,小匣子的契约没了大半,昌马果真说到做到,只要你能说出契约上的部分信息,就能拿走地契。
所有欢呼雀跃,一扫霉头,好似逢年过节,喜气洋洋。
“还请大家不要再此逗留,互相通告一下没来的父老乡亲,我昌马还会在此等候几个时辰,时辰一过,这些地契我便交到衙门手里,让他们归还与你们。”
余下百姓一哄而散,个个喜极而泣,一些没拿到地契的百姓还留在原地,似乎再等着昌马发一些“奖励”。
昌马无奈一乐,这倒是难为他了。
来领地契的人络绎不绝,一些没领到的失望至极,领到的人不仅跪地叩谢,还不惜奉上无数溢美之词,更有人说昌马乃救世佛陀,深知人间疾苦,特来普渡众生。
“大哥,没想到他们还是有情有义的嘛!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吴楠手里拿着百姓送来的吃食,赞不绝口。
“这是大哥胸怀大义,视金钱如粪土换来的。”鲍密夸赞道。
“好了,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成了我虔诚的信徒了,咱们兄弟还有要事,看样子朝廷的人马也该来了!”昌马仰头看了眼日头。
鲍密点点头,“大哥,你们现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好,路上小心!”昌马说道。
雷逍和那个小将领已经先一步返回起义军驻扎地,只留昌马吴楠鲍密在双桂县。
鲍密前去与探子接头,昌马吴楠骑马穿梭在双桂县外围。
“沙沙。”
不远处草丛里传来一阵响动,吴楠只顾着手中吃食,耳眼昏花,浑然不知。
昌马眼睛一斜,极速的瞥了一眼,又见响声处不见任何动静,心中觉得诡异,但面不改色的继续和吴楠闲聊。
“大哥,他们也太会拍马屁了,还说你佛陀转世,什么降临人间,救世与水火什么的,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给咱们点粮饷实在呢?”
吴楠嘴里塞得满满的,抱怨道。
“百姓本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哪有余钱给咱们花,尽做些美梦,三弟,我跟你说,你可别干出一些土匪的勾当啊!”昌马眼神又向草丛里瞥了一眼。
“嘿,大哥说的什么话!我就是一粗人,有时候说话不中听,我怎么能干土匪强盗的活计呢?那样的我还跟大哥起什么义,何不在自家山头当个大王。”吴楠撅嘴道。
“哈哈,三弟所言极是,大哥也是有口无心,莫要怪罪我!”昌马闻言一笑,没想到还伤到吴楠脆弱的小心脏了。
“大哥说啥就是啥,反正我吴楠肯定是要跟着大哥走到底的!”吴楠拍着胸脯说道。
昌马点点头,但又随即微微叹口气。
“大哥为何唉声叹气的?”吴楠不解。
“我不是唉声叹气,而是感慨能有你们这一帮好兄弟,未来荣华富贵我不敢保,但为兄弟赴汤蹈火我昌马在所不辞。”
两人勒马停在一处小溪旁,此处远离喧嚣,草木茂盛,鸟鸣林间,余音环绕,竟有微风拂过,带着微凉,使人神清气爽。
“大哥,水里有个王八!”吴楠猛地一跳脚,指着小溪的一块石头下面叫喊到。
昌马闻言,凑过头来,“哪里呢?”
吴楠挽起袖子,搬开那块石头,只见一只绿壳鳖趴在水里,一动不动。
“嘿,它还装死!”吴楠兴奋的说道。
昌马一乐,也来了兴致,“小心点,别被咬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