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冢宰固然忠烈,你堂兄宇文烈大将军和你那哥哥却未必不做他想。”独孤渃虽对宇文衡颇为敬重,但独孤先祖与太祖陛下一同起兵,历代与拓跋皇室亲近,她对宇文家的功高盖主,压制各家门阀一直心怀不满,宇文衡这番无力的回应她并不满意。
“三年前,宇文大人主持官制改革,朝中三省改为六官。三省制承秦汉,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尚书相互制衡,一齐辅佐陛下,君权尤甚,而六官却不然。宇文大人任天官冢宰,统领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五官,名义上依照周礼,可事实却是冢宰大人架空天子、独揽大权。”星河见宇文衡有心回避,也跟着独孤渃对他步步紧逼,“我以为,宇文家取拓跋家而代之,只是时间的问题。”
宇文衡无言以对,大魏实权确实早已被宇文家族控制,尤其是父亲和堂兄宇文烈,大魏皇族都要敬畏三分。稍微有些见识的普通百姓都晓得,大魏江山易主、改朝换代只需要宇文家族长一个念头罢了。
“四哥,星河视你为至亲。今日,敢问一句,你的志向所在?”
“我在家中既非长亦非嫡,只是长安城里吃喝玩乐的败家子罢了,到了年纪自有中正官举荐,出将入仕效忠皇上,有何他志可言?难道要谋高位不成?”宇文衡脸上全是自嘲的笑意。
星河笑了笑,却道:“不可谋吗?”
独孤渃手指轻点星河的额头,争辩道:“大逆不道,当然不可谋。”
在一旁许,久未开口的宋临川却悠悠地问道:“难道真的不可谋吗?”
宇文衡认真地思索片刻,点头道:“确实可谋。不过我要谋,便要谋天下一统,横置江山,重铸汉时国威。古来乱世枭雄纳天下纵私欲,开太平盛世者以苍生福祉为己任,其中不同在格局、在胸怀。怀仁爱之心,倘有一日得天下财帛为用,得天下英杰供驱使,有何不可谋!”
一言罢了,宇文衡举杯邀起三人,“今日饮茶醉得厉害,妄言了。”
四人碗盏互碰,各怀心事。
星河思索再三还是说出:“哥哥,你与我回京可好。”
“姨丈许哥哥回家了!”独孤渃甚是惊喜,但望了望星河与临川的脸色,便知此事绝无可能。
星河抿了抿嘴唇,认真的说道:“我本想查清真相,名正言顺的迎哥哥回去。可这事牵扯了许多人,恐怕还和府里的人有关,你在这里恐怕会有危险,请一定随我回京城,再做筹谋。”
宇文衡出声附和道:“临川,我们有个妥当的地方,你擅长音律,住在那里也很合适。莫云还动了不少心思,为你造了户籍,回京名正言顺,一切不消顾虑。”
独孤渃也跟着劝道:“反正京城认得你的也就我们几个,断不会有什么麻烦。”
宋临川一直对被父母抛弃耿耿于怀,要他回京确实为难。一时之间无法答复,只顾着给几人填上茶。
“临川,其实我这次来,并不打算再回京了。”独孤渃见宋临川迟疑不决,着急起来便和盘托出。
“我是来与你私奔的!”
没有理会旁边目瞪口呆的俩人,她继续说道:“不论是否再回长安,我都不用瞒着他们两个了。我父亲有意把我许配给上大将军之子,两家已有动意。但我心属你宋临川,至死不渝。”
“我是个连姓名都要没有的人,将来只想四海为家,悬壶济世。阿渃你这又是何苦呢。”宋临川心里何尝不知道独孤渃的情谊,只是一直以来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心意。一个被家族放逐之人,又怎么敢去想情爱与未来之事。
独孤渃执起宋临川的手,动情地说道:“富贵名利如浮云,本不值得留恋。我除了自己,什么都没带出独孤家,如果你不嫌弃,让我陪你浪迹天涯可好?”
宋临川这些年云游四方,沉浸于医术、经义,逃避了自己的过往,也不去想未来。今日,独孤渃把话说开,他第一次感到肩头担子沉重,想要成为一个家族的倚靠,一个女人的倚靠一点都不容易,“阿渃,若不能如星河所说查清当年的蹊跷,我断不能回到宋家,便不能名正言顺与你在一起。”
独孤渃偏过头,用手挡住侧脸,对一旁听得起劲的星河和宇文衡说道:“你们两个听够了没有?识相点,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