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燃起的火光,星河摸到祭桌边上。桌上有一铜鉴,内盛清水,这是世家祠堂都会供奉的无根之水,每逢降雨便会更换,她用手指沾了少许一尝,水还算干净。铜鉴右手边是一方铜尊,里面的物件让她欣喜不已,是一把筮卜用的蓍草枝。这把蓍草枝经过炮制打磨,通体乌黑,摸在手里很光滑,是上好的卜器,更是传家的宝物。
“杨家先祖,多有得罪”,星河念叨着取下几根蓍草枝,用匕首细细的刮下粉末,因为蓍草枝质地疏松又经年干燥,刮起来并不费力,不一会便足足刮下一把细细的草灰。
反复检查过少年伤口的位置,她用匕首沿着他的左肩,割开整个衣袖,狰狞的伤口彻底暴露在外面。
借着月色,星河捧了铜鉴中清水,仔细为他清洗好伤口,又用水和了刚才刮下的草灰,敷在伤口之上。
商队在外行走,时常露宿荒野,受伤了也常要就地取材。而蓍草汁正是一种常用止血药,星河暗自祈祷,这把蓍草枝的粉末仍能有用。
下一步要包扎止血!星河环顾四周,却遍寻不到布条。只得扯下面巾,撕成几条接在一起,从伤口根处往外,压紧了层层包扎好,希望可以暂时流血,等找到佛谶后再想办法带他离开,找大夫医治。
等到她包扎完毕,少年肩上流出的血明显减少了。星河松了一口气,脱下身上的外衣为他盖好,自己拿了火折子到祭桌上去找锦囊。
祭桌不大,很快星河就意识到,这杨府祠堂大概是扑空了。转念一想,放在佛堂也说不定,此时天色尚早,再去找找也来得及。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却是一惊!那少年已经醒来,正坐靠在墙边,双眼紧盯着自己。
不同于外表的冷俊,他的眼睛却不凶狠,甚至是干净清澈,带着诚挚和意气,让人很容易放下戒心。
四目相对,星河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她暗暗责怪自己太疏忽,如若对方刚才出手偷袭,自己恐怕又要受制于人了。
双方互相揣测,都不敢轻举妄动。
星河第一次与陌生的男子这样对视,自己又正在偷东西,感到脸上一阵阵微烫。
良久,少年轻咳一声,捂着伤口问道:“你来偷什么?”
“我救了你,是不是先回答我。你来做什么?”星河边说着边移到少年的长剑边,用脚把它往远处推了推,确保他不会一跃而起持剑砍了自己。
“我家丢了东西”,少年扫了一眼自己的剑,丧气地说道,“很重要的东西。”
星河见他放下戒心,顺着继续问道:“所以,你来杨府祠堂找东西?”
少年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我在这里等人。”
原来如此。星河轻轻一笑,这个少年真的是一点都不会骗人。
星河端直了身子,拱手行礼道:“失礼了,原来是杨家少将军。”
“何出此言”,少年一脸惊诧,凌厉的目光扫在星河脸上,努力地想要探寻些点什么。
“将军这柄剑,以精钢铸成,剑柄吃重,剑锋轻薄,是战场搏杀所用,剑刃上布满细痕,是一柄久经沙场的剑。”星河右手指了指不远处月光下青芒闪现的剑,继续说道:“所以我猜将军是军中之人。你身上的玄色骑服,领口、袖口窄而紧,是西北军的样式。你身受重伤,却与人相约在上大将军府,而且是祠堂如此隐蔽之处,必然是府上之人。”
眼前这个身形娇小、眉清目秀的小贼竟然一眼看穿自己,少年心中更加震动,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见他沉默以对,星河知道自己猜对了。今日之事被家主撞个正着,自己是逃不开了,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将军既然是府中之人,又因何要掩人耳目呢?想来因为外将无召不得入京,您是上将军身边的人,而且是偷偷潜回京城的。再看将军的年纪、身手和对府上的熟悉程度,不破锁就能进入祠堂重地,这些非是杨家的公子而不能。”
少年见她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不由得暗叹,自己幼年从军,疆场杀敌无数,如今身家性命就这样轻易被人拿捏在手上,自嘲的苦笑道:“你果真不是一般的蟊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