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夫人呜咽唱罢,一个趔趄,倒在台上。落絮层层洒下,片刻白了头发,掩了红妆。
一曲《白头吟》在琴瑟合奏的悲鸣之曲中,凄凄切切,反反复复,情义决绝,爱恨绵绵,台下无不伤心落泪。
“混账!”见红装夫人倒地,太后面色大变,忽然间勃然大怒。从座上站了起来,宽大的衣袖,带倒了桌上的茶水,茶盏落地,清脆的破碎之声,惊得全场众人不敢吭声。
台上表演的众人和台下的宫人跪成一片。
“大胆,如此伤风败俗,不尊礼教的舞乐是何人所作!”李太后气的双手发抖,指着台上厉声诘问。
宇文葵赶忙站起来,扶住满脸怒容的太后。
在台下一侧的宋临川正欲出来领罪,远远却见到星河冲他轻轻摇头。
星河站了起来,走到前面,缓缓跪下,“禀太后娘娘,这场舞乐正是臣女所作。”
“靖国公的女儿?你好大的胆子,作出男子功成名就背弃妻子,与低贱的舞姬苟且下作这样的舞曲,竟然敢呈到御前来表演!”太后重重坐下,指着星河厉声说道。
此前,宋凝香一直担心,太后不会有所感触,万万没想到太后如此动怒。事已至此,谈何置身事外,她扶着肚子,跪倒在星河旁边。
“母后息怒,星河也是为了成全儿臣一片孝心,才做此舞乐。她少不更事,只图热闹,没有想到许多。”
见到宋凝香替自己求情,星河感到一丝温暖。在宫中浸淫多年的堂姐,终究不会背弃家人,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今日之事,虽无万全把握,为了她这一丝情义,自己也要奋力一搏。
“太后娘娘息怒。臣女虽读书不多,尚懂得圣训之礼,这场舞乐还未结束,恳请太后能够观赏完。”星河叠手于眉间,端正的跪拜,“舞曲终了,您若要治罪,臣女甘愿领罚!”
李太后带着一丝厌恶的神色,锐利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星河,冷冷地说道:“兴致全无,摆驾回宫吧。”
星河还欲开口,却被身旁的宋凝香伸手拉住。星河转头对上她的脸,宋凝香难掩焦急的神色,正冲自己暗暗摇头。
一面不甘心错过这个机会,一面自己也并不真的了解太后,真的冲撞了她恐会连累到宋凝香。
星河左右为难之际。适才站在旁边,一脸幸灾乐祸的宇文葵却忽然开口道:“母后,不如一看呢。我也觉得国公府的小姐饱读诗书,绝不会跟坊间俗人一般,写些妻离子散,扰乱纲常的曲乐。”
太后看了她一眼,愠色稍缓。
宇文葵又试探着劝慰道:“母后,您先缓缓气,千万别为小小舞乐坏了心情。这故事刚刚演起,葵儿很想看看后面的好戏呢。您就当施恩给我了。好不好嘛?”
太后对她的请求并没有回应,起身就要走。
“奴婢拜见娘娘!”不远处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几个宫女正搀扶着一个老宫人,向太后跪拜。
见了那宫人,李太后的脸上露出几分喜悦的神色,“锦瑟,你怎么出来了。快起来!咳喘好些了么?”
老宫人一头白发,满脸皱纹,面色柔顺平静,暗压着咳嗽,“咳咳咳……奴婢听着琴台这边热闹,精神都好多了呢,刚才远远看了舞乐,新鲜有意思,忍不住走近了些。”
“快到这边来。你跟了哀家这些年,竟不知道你喜欢舞乐。只要你能觉得舒服些,就让他们天天在这演。”李太后亲自扶着老宫人坐到自己身边。
星河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来宋凝香早有准备。
这位老宫人,正是太后身边的锦瑟嬷嬷,她的一生随着太后一起跌宕起伏。少年时起,便在深宫中陪伴、帮助身处弱势的主子一路从婕妤步步登上皇后之位,出生入死,忠心不二。甚至,当年依兰贵嫔意图谋害初生皇子的李婕妤时,她拼死直谏,在御前以身试毒,痛斥贵嫔罪状,护住了主子,自己却落下重疾,明明和太后差不多的年纪,身体已破败如絮,命不久矣。
宫里人都知道她与太后的情谊,早已不能用主仆来形容。此时她的一句话,胜过了所有人的求情和劝解。
李太后本也觉得舞乐牵动人心,曲子精妙,演绎足够精彩,经宇文葵一劝,锦瑟嬷嬷一来,气也消了大半。
她回身坐下,冲星河摆摆手,“行了,让他们继续吧。你的板子先记着,看完了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