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银子的龅牙拿出一把卖身契就一溜烟泡了，再不管身后这些人的死活。

“把粮食分下去，吃完了天黑上路。”把背着的干粮递给一个男丁，带着手铐脚镣的男子吃力的站起来，给每人分上一个饼子，就连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也分了一个放在身上，最后自己才掏出一个饼子，把剩下的重新递给古亓。

“你叫什么名字？”

“苏梓。”沙哑的声音，低下头默默啃着手中的饼，这是他们两天一来第一次见到食物，也许再晚一刻，世上就没有他这个人了，即使下一刻就是地狱，也要先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周琳抱紧了女儿不发一言，眼眶酸涩，那席地而坐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几岁，有的甚至八九岁的样子，一个个面黄肌瘦，无精打采，明明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过早的体味了世道苍凉无情。

给了临近酒肆几个铜钱，让伙计送了桶水出来，一人一瓢，几个女童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洒出去一滴，面纱后面的周琳早已泪流满面，她拽拽古亓的衣袖，用目光示意那个躺在地上的一动不动的男人。

“抬着上路吧，死了就地掩埋，好过死在城里。”

天色擦黑，一群人就出发了，方向真的是往下一个镇子的方向，周琳知道这是掩人耳目，怕暴露了村子的方位，寂静无声的队伍，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迈步，呼吸，生怕一个不该有的错误给自己带来更可怕的事情。

一直走到深夜，小白早已睡着，周琳累坏了，又渴又饿，咬着牙不坑声，这是一个小山坳，两边是高耸直立的山，中间一条小路通向前方，古亓忽然让大家停下，“苏梓，把布条发给每个人。”苏梓依言把黑色布条发到每个人手中。

“男人站左边，女人站右边，用布条蒙住自己的眼睛，偷看的，就地斩杀。”

没有人敢怀疑煞神一样的命令，都迅速蒙上自己的眼睛。周琳看到古亓走过去蛮力扯开每一个人的镣铐，那些纤细的女孩其实轻轻一扒就脱落了，骨瘦嶙峋的手臂被锋利的边缘磨破，带着扯掉的皮肉，周琳的心跟着流血，不多时，所有的镣铐便解除了。

“现在我点到的人脱掉全部衣服，剩下没有点到的，只脱掉亵衣亵裤，扔到地上。”

男人默默服从了，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比生死更大的事情。三个被点到的女孩子颤抖着一动不动，慌乱，惊恐，发出无法控制的祈求，古亓转身接过孩子，周琳轻轻走过去，怀着无限悲悯，伸出温暖洁白的手掌，依次温柔的抚摸着三个女孩的脸颊，拉住她们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她们听话，眼前的三个女孩，衣服已经破得不能再破，瘦小的身体比周琳足足矮了一头，天黑看不清面容，看不出年纪，却能感受到她们的惶惶，温柔的一下一下轻拍她们单薄的肩膀，仿佛在说，别怕，孩子别怕。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递到她们手中，再轻扯破碎的衣衫，终于明白了是要自己换上衣服，女孩子不再颤抖，在周琳的帮助下迅速穿上完整的衣衫。周琳几次不小心碰到她们的身体，毫无女孩子该有的弹性和温暖，只有冰凉，僵硬。

看到几个衣不蔽体的都捂严实了，古亓出手，一个个拎了胳膊腿，蹭蹭几步跃上旁边陡峭直立的悬崖，如此反复，几个来回便把所有人都运到那人力不可为的悬崖之上，片刻后返回，带了几只小兽，将山下衣物撕碎，撒上兽血，镣铐散乱扔出，造成整个队伍被野兽袭击尸骨无存的惨状，周琳不禁佩服想的如此周到，否则不管在哪丢失都有踪迹可查。

返回涯上的古亓，冷月下一身血腥气，平添了几分戾气，黑沉沉望去那样高大威猛的背影，肌肉高高的隆起，那样沉默如远古巨兽一般，“大家解开布条，拴在手腕上，每个人抓住另一个人的布条。山中野兽多，受到攻击的立刻发出警报，还有半夜就天亮了，能跑出去多远，你们就有多大活下去的可能。”

古亓的话语，无疑是天籁，以为必死无疑的人，听到可以活下去，再疲惫的身体也突然有了力气，大家默默的执行，谁也不想被丢下，只有那安静躺在地上的男子，依旧一动不动。

“沙沙，沙沙。”除了剧烈的呼吸，只有衣摆擦过树叶的声音，山林间的微风少了市井中的浮躁污浊，被过滤了的清新卷着潮湿的花香阵阵抚过，皎洁的月光那样宁静平和的看着暗夜里穿行的队伍，那样仁慈的撒下更多光亮，还唤了群星一起来点亮，怕这弱小的人儿看不清会跌倒，怕哪个暗处的野兽突然窜出，这是一个逃亡的队伍，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哭泣，更没有人停下，他们跟着队长，咬紧牙，带着对生的渴望，逃离这里，离开这大山，哪怕为奴为婢，哪怕被吃掉每一个生下的儿女，也想活下去！活着看日升月落，看鸟语花香，哪怕只是对着肮脏的马厩，日日只能靠马粪为食，也想活下去，只想看到明天，即使如此痛苦，也想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