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小玉刚走出洗衣店，就感受到似曾相识的气息。

锁门的时候，便想起第一次误入那一条街的情景，不禁思绪万千。

她坐上回去的地铁，一站一站地过去，她始终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如果一直坐下去，还能去重回上次的地方吗？她努力回想起那条街的模样，也许真的可以在终点站到达。

而她的急切，竟一下子将她带进了一场幻觉：行驶的车厢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运转，感觉不到摇晃，听不到穿梭轨道的声音。她环视四周，空荡荡的车厢只剩她一个人。

突然有种潮湿的感觉，整个人不适起来。而原本黑漆漆的车厢窗外突然游动起流水的痕迹，一阵不安袭来，小玉低下头，只见车底开始溢出水来，很快蔓延到她的脚下，然后迅速上升，从淹没脚踝到膝盖到她的身体……

她却像固定在了座位上，无法动弹，无法言语，只有呼吸和恐惧。

这是怎么了？眼看这水面就要漫过她的脖子了，但她始终无法动弹，眼睁睁地被水吞没……眼前全是无止尽的水，她开始呼吸困难，直到她沉溺在这车厢里，快要窒息——

就在她再也支撑不住的时候，眼前一个人影，那么模糊，从列车的那一头游了过来，越来越接近……

“小玉！”

“啊——”小玉突然被狠拽了一把，才将她整个人从幻觉中拉了回来。

她拼命地呼吸，感觉刚捡回了一条命，而耳边依旧是车子隆隆的穿行声，一切还在正常运转。

指示灯还在最后一站闪烁，临近终点站了，车上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当她走出车厢的时候，车站还有个工作人员一边巡视一边看着手表，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是在盼着早点回去吧。

这一切看似还很正常，小玉在站台犹豫了一下，心神不宁，该不该走出去，还是直接回去？但她已经往出口走去，像是脑海里有个念头带领着她一定要去证实一下。

可刚走出站台，就被稀里哗啦的雨声惊扰了宁静。小玉再三确认自己之前进站时并没有下雨的迹象啊，怎么说来就来了呢？

她只好站在站台边，看着外面雨下得那么大，四周也没路过的人，那还是放弃吧……但是刚要转身，却隐约间听到一个哭声，那个声音像一个小女孩的哭泣，曾经听过很多次，那么熟悉。

道路的两旁行道树在雨里支撑开，路灯的光线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在地上斑驳成影。

小玉鬼使神差地走进了雨里，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雨点拍打在身上。一个闪雷瞬间照亮了远处的房屋，青砖瓦房被雨打湿后更是黑亮。奇怪的是，那些围墙消失了，像是为了让她靠近这些房屋。这一路走过来，也没有多遥远，这些房屋在雨水中也褪去了苍老，露出它曾经辉煌的一面。

永宁街的指示牌还很崭新，沿街的一排楼房还挂着各色招牌，但房子里却是一片死静。

她寻找着女孩的哭声，直到越来越接近。她就在屋前的树下，趴在膝盖上哭着。

“你怎么了？”

那孩子抬起头：“我把妹妹弄丢了……”

“妹妹？”小玉问，“在哪里？”

那个孩子将手指向了小玉，面无表情地说：“在那里。”

小玉一惊，雨滴凝聚在半空中，再也没有落下……没有雨声，没有电闪雷鸣，只有一阵一阵的回音在耳后渐渐传来——

“蓁蓁，快来看看你妹妹……”

“你看妹妹回来了……”

“爸爸，妹妹怎么这么小？”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啊……”

“爸爸，以后我来陪妹妹一起睡，好吗？”

“爸爸，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

“妈妈，妹妹不见了……”

“妈妈，是我弄丢了妹妹吗？”

“妈妈，爸爸呢？”

“蓁蓁……”

小玉四处寻找这些声音，却什么也看不见，所有的雨滴似乎在一瞬间回到了天际，还给四周一片空荡荡的荒凉，没有潮湿过的痕迹。

这是……这并不像是预知，更像是一个回忆。

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出现了，是在暗示什么吗？

张云笙，你在这里吗？

小玉在心里默默地喊，但是没有人回应。所有的房屋又恢复了原来的沧桑，在明亮的月光下暗自神伤。

她垂头丧气地回到马路上，灯光下的西郊已经寒风瑟瑟。地铁站的末班车时间已经过了。小玉只能坐在地铁口，回忆着刚才那个幻觉，那个孩子曾经出现的梦，那么多的出现。

此时，已经空档了很久的马路上，终于从远处驶来了一辆车，在靠近时故意放慢了速度，然后在她身边停下。小玉有些意外，抬起头看去，车上走下的那个人，一身熟悉的黑色西服，是悦庭酒店的工作服，果然，是廖宸。

“姚小姐？”他走了过来。

“廖……经理。”姚玉记得他。

“你怎么在这里？”他看着她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错过了末班车吗？”

小玉点了点头。

“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小玉看着廖宸很有诚意的样子，心却犹豫了一下。

“不，不用了。”

“那有人可以来接你吗？”

小玉想了一下，谁呢？林蓁姐吗？

她拿起电话拨了起来，但是林蓁却没有接……挂了电话，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了啊。

廖宸还站在原地，似乎还在等她答复。小玉握着手机，站了起来：“那……麻烦你了。”

廖宸轻笑了一声，点了个头，还为她开了车门。

姚玉小心翼翼地上了车后座，视线却一直放在车窗外。车里有些阴冷，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这个人，感觉都很不舒适。小玉环抱住自己，将衣服裹紧了一些。

“怎么？冷吗？”廖宸透过后视镜，问她。

“没，没有。”小玉摇了摇头，继续望着车窗外。

廖宸打开了车里的暖气，和她聊了起来：“这么晚了来这边，是有事吗？”

小玉停顿了一下，回答：“不是，我是……坐过站了。”

廖宸微微一笑，但是这个笑容并不真切：“按照你刚给我的地址到这里，可是错过了很多站啊。”

“上了晚班，累了一点。”小玉牵强地笑了笑，透过后视镜也能感觉到他目光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