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里笑了:“放心吧,人家都坐车走了,暂时不会有人来。您中午就没吃饭,在这儿躺了半个下午,万一饿出低血糖怎么办?”
到时也不用装晕,直接嘎巴一声厥过去。
“那就来点儿。”谢大爷睁眼,看见宋千里手里的香蕉,扭头,“不吃这个,要吃肉。”
“您还‘晕’着,我怎么给您弄肉?一会儿护士站闻着这里头飘香,您还装不装了?”宋千里摇起床头,好言相劝,“先吃根香蕉垫垫。”
谢大爷垮着一张老脸,不情不愿接过剥了皮的香蕉:“临了临了,连吃顿想吃的都吃不着,我还回来做什么。”
“等您出了院,想吃什么我陪您去。”宋千里在床边坐下,“您别说,您装晕的样子还真像,如果我没有事先知情,也会让您吓一跳。”
谢大爷哼一声,一口咬掉半根香蕉:“老子在国外斗的时候,什么没见过,俄罗斯转盘都和黑手党玩过几回,那死老头想阴我,呸,美得他。”
话音未落,房门打开,有人走进来。
谢大爷将剩下的香蕉往宋千里身上一扔,往后就倒。
“别躺了,”苏让将手里的保温桶放到桌上,“有肉汤。”
谢大爷和宋千里看清是他,齐齐松了口气。
“快快快,来点汤喝。”谢大爷重新坐直身体,抬手招呼。
宋千里赶紧按住他,“我的好大爷,您手上还扎着吊针,别乱动。”
谢大爷看了手背一眼,不耐烦:“还要输多久?能不能先扯掉?”
“不行。”宋千里道,“你扯了吊针,待会儿谁来扎?我可不会。”
“我来的时候已经向护士站打了招呼,”苏让打开保温桶盖,“告诉她们病人已经醒了。”
“哎?不装啦?”谢大爷瞪眼,“我还没躺够呢。”
“够了。”苏让倒出半碗汤,“您是在谢家人来过以后晕的,不管和谢家人有没有关系,都会有人查他们,何况他们自己还报了警。”
不但报了警,谢老爷子还当着警察的面大肆宣讲自己的图谋,这件事总会有人报上去。
“那死老头说的那些有人会信?”谢大爷伸手,“不是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吗?”
宋千里在旁笑道:“谢爷爷,您真是与时俱进,连这话也听过。”
苏让将汤碗放到谢大爷手中:“不然您要的墓地怎么会批下来?”
谢大爷怔了怔,“是啊。”他感慨地长吁口气,盯着汤碗上升腾的热气,深深一吸,“这是黄记羊肉汤?”
苏让点头:“百年老字号,不知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谢大爷笑了笑:“当年的味道我也没尝过。”
他看向碗里的汤,陷入回忆。
“那时连年战乱,家里连锅都揭不开,九个兄弟姐妹有饿死病死的,有被日本人飞机扔的炸弹炸死的,一个月能吃一顿饱饭都是奢望,哪里还有钱吃羊肉汤。”
“不过你说怪不怪,世道再乱,也有人能吃好穿好,外面再乱也和他们毫无关系。”
“这家羊肉汤馆在城里很有名气,不打仗的时候总是座无虚席,我每次路过,闻着里面飘来的香气,就想着要是有一天我能进去吃上一碗该多好。”
“这一惦记就是一辈子。”
谢大爷停住话头,沉默了一阵:“不说了,我能活着了个心愿,还有什么不高兴。”
他转头看向窗外,明亮的阳光耀眼刺目,清晰地照出他眼角的褶子:“这里和以前再不一样喽……”
他大喝一口汤——
“噗!”
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