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青萝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四下环顾,想再找到刚刚的男孩,但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每一秒都有新的人从身边经过,想找出一个本就不高的小男孩谈何容易?
幽若手动合上下巴,死死压抑着激动的心说:“师叔,先别找他了,我们直接过去吧,时间不等人啊!”
一旦被尊上发现她们来了,绝对会神不知鬼不觉就带着师父消失,到那时再想找到就大大的不容易了。
这消息来得蹊跷,舞青萝下意识不敢信,但如今的她们本就孤注一掷,多个消息少个消息又有什么区别呢?找不到就继续找,是假的便重新寻真的,验证一下而已,耗不了多少时间。万一有危险,她带着幽若跑就是了。
她当机立断,和幽若一起大步往纸条上写的地方去。
*
云海山庄坐落在城郊的一座山上,周围树木环绕,郁郁葱葱,偌大的一座宅院掩映其中,不熟悉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十几年前,一场突发的山火将正在熟睡的山庄主人和几十个下人全部烧死,火势持续三天三夜,熄灭时占地百亩的豪华山庄顷刻间变成一座黑漆漆,满是断壁残垣的废墟,除了人的骸骨什么都没留下。
打那之后,常有进山砍樵的人说夜里总听见人的哭声,声声如诉,分不清男人女人,但悲悸骇人,凝神听的时候还会瞬间变成猫抓墙的刺耳声。假如白天选个阴沉的日子过去,甚至能看到废墟上飘着许许多多的鬼影。
于是,云海山庄闹鬼的消息就这么传出去了,一传十十传百,那座山逐渐成了远近闻名的阴山,无论晴天雨天,年初年末,从没有人敢踏足。
还有人说,山上上下一个活的兔子或鸟都看不着,从里到外阴气沉沉,活人进去就得死。但没人知道,那座山庄的下面还有一个地下府邸,占地不小,里里外外的布局设施和正常富人家的装扮没什么两样,除了照不到太阳,看不到天,再没别的缺点。
白子画左手提着装白兔的笼子从廊下走过,右手举一个摆满工具的托盘,径直入了书房。机关一扭,正对门口的那扇墙整个往下沉,露出山河屏风后黑漆漆的地道。
他前脚沿着楼梯下去,后脚墙就合上了,从外面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地道是往下修建的,两边的青铜烛台蛛网密结,上面的蜡油在长期使用中积了厚厚一层,光滑宽敞的墙壁上有着一幅接一幅颜色鲜亮的壁画,无声记录着一个家族的兴衰历史。
原本,地道两边有许多姿势各异的白骨,白子画来以后将它们都挪了地方,尽头处的房间也被他用清洁咒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储藏室换做了冰室,小骨现在就躺在里面。
他推开冰室的门,一股冷得人肝胆俱颤的寒气扑面而来,整个房间从上到下全是由完整的冰块雕凿打磨而来,亮闪闪的冰蓝色闪瞎了人的眼。
白子画选中冰面一点,围绕其铺开,用朱笔混着金粉画了个极其复杂又古老的法阵,而后沿着最中间一圈掐点掐度向下纵挖五米,最后注入冰涧的万年寒水,形成了一个最接近天然的冰湖。
做完这些,他用准备好的骨刀割开手心,以血画符拓入葬灵珠,投进湖底。
几步做完,他的面色已白了不少,但接下来的步骤才是真正的开始……他牵唇走到冰室一角,那里有架小床,躺着他心心念念的人。
花千骨着一身宽松的纯白茉莉丝裙,外罩藕粉色纱衣,因为躺着的缘故,泼墨长发大部分被压在身下。长腿笔直,双手自然交叠在小腹,神态祥和,如画眉眼不染脂粉便已美得让人心悸失魂。
这样的她像极了盛放在月下的昙花,美丽,神秘,却短暂,而他要做的是延续她的花期,拼尽一切换场永生。
“小骨,师父就要开始了,你怕吗?不过不用担心,师父会一直陪你的,什么时候你从里面出来,师父就在身侧,一伸手就能握到的地方。”
“相信师父,嗯?”
看了会儿,白子画伸手变出一朵合苞的雪莲放进她怀里,而后俯身抱起,一步一步缓慢又沉重地走向冰湖。
到了边上,他安慰怀中的女孩:
“底下肯定很冷,但师父保证只用待一天,等黑夜过去,天亮了,师父就接你上来,以后都不泡了。”
单膝跪地,他一点一点松开手,看着女孩从足尖到头顶,一寸一寸沉没在水里,直直地往下坠。
很短的时间,他却蹲着一动不动,看着万千发丝随着水液荡漾开遮住她的面颊,而她看也没看他,了无声息,放任坠落……
“嗯……”
他闷哼一声握住左臂,明明是寒冷至极的冰室,他却汗水打湿了白衣,身体压抑不住地颤抖。
又来了,那种她渐渐走远,离他而去的窒息感又浮上来了……几欲摧毁一切的暴虐感比之前更甚,压都压不住……
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白子画开启了阵法,冰面开始封冻,寒冰之下红芒大绽,力量之强、之霸他隔着结界都能感受到。
祭祀成功了,她,就要回来了……
白子画以手遮面笑着靠在墙上,一声声嘶哑低沉的呼唤仿若情人间的呢喃密语。
“小骨……”
*
山庄外,两道流光极速从天边飞来,落地时成了舞青萝和幽若的模样。
“师叔,咱没找错地方吧?”
“应该没有,那人就指的这个方向,距离也差不多,也有山和树,至于府邸在哪进去就知道了。”
“嗯。”
二人都是仙门弟子,纵使云海山庄闹鬼的传闻传得再可怕,也不是她们该担心的。假如真遇见了,该叫该哭的也是鬼。
沿着山路一直向上走,一个时辰后终于登顶,而那座毁于大火的山庄旧址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幽若用剑探路,扒开灌木丛走过去,伸手轻轻一摸,方才还好好的门柱子居然瞬间化成了一堆糜粉堆在地上。
“呃……这风化也太严重了吧。”
舞青萝叮嘱她:“小心点,有些立柱虽然还埋在土里,但不稳,别被砸到了。”
“嗯,放心吧,师叔。”
二人小心翼翼往府里面走,奇怪的是,明明房子里里外外被烧得连屋顶都不剩了,放眼望去只有乱七八糟倒着的杂物和残破不堪的墙,头顶的烈阳如此炙热,为什么毫无遮挡的废墟反而让她们觉得凉快?
幽若静心感受一番,别说,还真挺凉。
她说咋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呢。
舞青萝皱起眉,目光从废墟的每一处扫过,看似寻常,却分明有着诡异。
仔细回想,她和幽若上来的时候还真没遇到一个活物,连虫子都没有。现在又不是冬天,这山也不是寸草不生的荒山,怎么可能呢?
幽若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戒备地靠过来,灵犀剑脱鞘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