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人高马大,逢人会说漂亮话,做事也踏实尽责,渐渐得了一个赵大哥的好名声,并获得了村民的好感。
次年初秋,赵家夫妇在女儿的一再恳求和男子的反复保证下同意了二人的婚事,冬月十三于亲戚朋友的见证下正式完婚,次年便诞下一子,随女方姓,得名书恒,寓意饱读诗书,持之以恒。
对于赵溪颜而言,婚后前六年是幸福美满的,但到了第七年,一切都变了。
渐渐恢复记忆的男子瞒着赵家人与隔壁村最富权势的地主做下交易,将身为村长的岳父所掌管的赵家屯所有村民家的地契房契全部偷走,从地主手中换得大量银钱。
就在他逃跑前夜,觉得丈夫可疑尾随而出的赵溪颜意外撞破了真相,本想劝其回头,却不想激怒了对方,最终被乱刀砍死,尸身被碎成十几段埋到家附近的萝卜地里。
杀死妻子后,男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在赵家潜伏下去,并谎称被人告知赵溪颜曾进山砍樵。待焦急万分的赵家夫妇领着村民上山寻人时,他联合藏在山下的同伙放火烧山,眼睁睁看着近百村民被熊熊大火吞噬,无一生还。
解决壮劳力后,男子重返赵家屯,和同伙一起包围村子,烧杀抢掠。村中的老人、妇女、家禽,凡是不听他们话的,带不走的,通通难逃一死,曾经欢声笑语的村子一夕之间化作冒着黑烟的废墟。
而最让人痛心的,是男子与赵溪颜共同生育,年仅六岁半的儿子。灾难发生时,小小年纪的他目睹了一切,竹蜻蜓飘啊飘啊坠落在地,一如他支离破碎,彻底黑暗的童年。
当年那场骇人听闻的灾难震惊了十里八乡,官府追查二十余年却始终找不到凶手,可笑的是,作为主谋的男子摇身一变成了富甲天下的大善人,用赵家屯所有村民的命为自己铺垫了今日辉煌。
家业在手,妻妾伴身,儿孙绕膝,不知林进友夜里睡觉,可有梦见当年那场山火,可有听见火中的人呼喊他的名,索要他的命……
赵溪颜不是林进友第一个女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当年的他在进入赵家屯之前确实下海经商过,但钱没挣到反欠了一屁股债。无颜回乡的他在战乱年代与一帮同样居无定所,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搅在一起,上山做了土匪,直到剿匪官兵到来,他负伤出逃,途中失足坠河,最终流落至赵家屯。
可以说,赵家屯的悲剧因他而起,为他所做,但不思悔改的他却在现实中扮演起农夫与蛇的故事,杀妻灭子后以下海成功为由荣归故里,直到生意二次失败,为了生存不得不入赘李家,饱受冷眼。
事实证明,打从骨子里坏的人永远不会因为别人施予善意就停止变坏。
短短数年,偌大的李家被李进友从内部瓦解,大厦倾塌,李槐香也在他的精心预谋中难产而亡,而他则顺理成章接管了李家的染料坊,重聚资金东山再起。
林进友的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多年来,他既是三里屯的林得水,也是土匪窝的赵之胤,更是赵家屯的赵大哥,今时今日善名远扬的林进友。唯一值得欣慰的可能就是,他前半生做的恶,终究有了反噬的这天。
案件开庭,真相大白,当年近古稀的老人佝偻着腰跪在高堂上,颤巍巍说出自己叫赵家福,是惨案发生地赵家屯的村长,赵溪颜的父亲时,所有围观百姓都沉默了。
他们不敢相信,同住一城,自己真心实意尊敬夸赞了十几年的林大善人竟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猪狗不如的畜牲!!震惊、愤怒、懊悔、愧疚、耻辱……种种情绪纷至沓来,叫他们这帮曾笃定林进友清清白白,外界传闻皆是人有意为之,恶意抹黑的眼瞎之众感到羞愤交加,无地自容。
当天,林府大门彻底沦陷,无数菜叶、泥巴、剩饭菜、屎尿桶、臭鸡蛋等混着民众的愤怒像下雨一样密密麻麻砸入林府,昔日趾高气昂,逢人就说的林府下人如过街老鼠一般张皇逃窜,惊惧抵挡,却仍逃不过府门被封,兔死狐悲的可悲结局。
林府被查后,衙役从府中各处陆陆续续挖出了二十八具尸骨,皆是年芳十几的妙龄少女,有些是做错事被私下处置的奴婢,但大多数都衣着各异,身份特征区别很大。而这些尸体的重见天日,直指近几年城中悬而未破的少女失踪案。
在对管家一顿严刑拷打后,奄奄一息的他终于供出林进友生前的一个特殊爱好——恋童癖。凡是被林进友看中的少女,无论出身如何,是哪里人,有无亲人,皆会被意欲讨好他的生意伙伴用明里暗里的手段送上林进友的床,而他从里来者不拒。
为了更好的享用虐待那些少女,林进友甚至私下命管家在书房地下建造了一间同卧室差不多的房间,里面光线昏暗,终日燃烛,充斥着各种阴暗奇特的物件,尤其是最深处那张红木大床,洁白的床单上沾染了不知多少少女的血与泪。每有一个少女离开,林进友便会亲手换上全新的丝绸床单,直至下一个的到来。
衙役们冲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味儿熏得他们快吐出来,却不是因为臭,而是——香。整个青石铸造的房间,四四方方,家具齐全,空气中却飘着一股浓浓的花香味,初闻甜蜜,再闻下去则头脑晕沉,四肢乏力,眼前仿佛出现了百花齐放、蝶舞虫鸣的盛景,凡踏入者,没有能清醒走出去的。而这也无声告诉众人,当初那些少女是有多么绝望,多么含恨而终。
林府,整座城占地最大,装潢最好,财富最多的府邸,就这样倒塌了。
府门之外,哀声震天,一对对承受丧女之痛的父亲母亲,他们成为了整起案件最暴躁的攻击者,最无助的受害者,最悲伤的哭泣者……没人指责,没人痛骂,没人阻止,包括衙役在内的所有人,皆对这座府邸和府邸的主人充满愤恨。
十二月十八,宜出殡,载着林进友尸身的驴车被当街掀翻,激怒不停的百姓一哄而上,将男人的遗体砸了个面目全非,有不解气的手握藤鞭而来,噼啪声落下,尸体瞬间皮开肉绽,白骨森然。
那一天,洁白的雪花从早到晚落个不停,将整座城拖入了一个完完全全的雪色世界,而身怀六甲的三姨太不吃不喝,在狱中疯笑了一整晚,次日便被人发现撞墙身亡。
自此,林府以及大善人林老爷彻底成为了过去。
半生吃斋的县太爷顾及林克林浩年幼,遂将其判给乡下一户没有孩子的中年夫妻抚养,但从小被三姨太宠坏了的林浩根本吃不了乡下的苦,去的途中假借如厕之由私自逃走,被找到的时候竟是在狼窝,整个下半身被啃食殆尽,不等入城就咽了气。
人们都说,这是林进友犯下的罪报应到子孙身上了。
说来也怪,在林府闹上闹下的林克自打到了新家,认了新爹娘,脾气竟渐渐好了,不但诚心诚意喊爹喊娘,还勤快地帮忙干家务,烧火提水喂猪摘菜通通不在话下,让本还担心的老两口省了不少心。
“师父,小屁孩变了好多啊,还会做家务了,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