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白子画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走了进来,说:“下午看你没吃多少,我煮了碗面。”
花千骨生怕他看出房间里的异常,双手交叠在小腹前端端正正地站着,把身后的烛台挡得严严实实。
“好,我知道了,待会儿就吃。”
白子画嗯了声,目光落到她脸上,忽然从头到尾把她打量一遍,脚下一动走了过来。
糖宝紧紧捂着嘴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男人一点一点走来,明明声音不大,花千骨却觉得他的脚步声沉闷得吓人,像一匹藏在暗处的狼盯上了觊觎已久的猎物,危机四伏。
终于,他到了她面前,她颤着睫毛抬头看去,男人也正低下头。由于背光的缘故,她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只感觉自己被一双灼热的视线紧紧锁着,逃无可逃。
气氛危险而又暧昧。
他冰凉的手忽然搭上她的手臂,将滑到肩膀的衣服轻轻往上拉,低声说:
“夜里凉,这种露肩的裙子白天太阳大的时候可以穿会儿,晚上容易生病。”
花千骨扯扯嘴角露出一抹礼貌温和的笑,顺着他的话点头:“嗯,我下次注意。”
今儿光由着糖宝对她各种瞎捣腾了,忘了身上这件是她从异朽阁变过来的新裙子,不仅颜色明艳,连款式也非常露骨大胆,也不知道白子画有没有发现这不是她衣柜里的……
花千骨悄悄看一眼趴在桌上埋头装死的糖宝,咬牙。
下次绝不能再由着糖宝胡闹了,就算她想给她打扮也只能用她的衣服首饰,不然风险实在太大了……
白子画将女孩细微的表情变化全看在眼里,眸中闪烁一瞬,若无其事地收手。
“你早些把面吃了,碗放在那儿明天我来收拾。”
“好。”
“时间匆忙,今晚你先让糖宝睡在首饰盒里,找张手帕给她当被子,等明天我上街买一块合适的木材,做成小床给她用上。”
嗯?尊上居然要给她做床?!
糖宝支楞起耳朵,忍不住晃动触角开心起来。
花千骨也觉得意外,心底微微触动,嘴角的笑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我知道了,谢谢。”
他这么冷心冷情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怎么可能愿意屈尊降贵给一个灵虫做睡觉用的东西,虽然他们之间隔阂未消,但在这点上花千骨没法说他,只能心存感激。
白子画摇摇头,转身。
花千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底渐渐松了口气。
却想不到,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忽然顿住,转身回来在她发间嗅了下,看着她,神色不明。
“你身上有一股蜡烛的味道。”
花千骨心里咯噔一声,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她要怎么说?他们虽然住在凡间,但平时一直用夜明珠照明,蜡烛那种东西是根本派不上用场的,如今要怎么解释气味的来源呢……
她抬起头,男人正在看她,似乎在等她先开口。
这时,糖宝突然急急飞了过来,怀里抱着一个半烧焦的炒栗子。
她停在二人中间,几十只小手局促地交叠在一起,表情害怕又愧疚,低下头嗫喏道:
“对不起尊上,是我那会儿突然想吃热乎的炒栗子,天色又太晚,我和骨头妈妈就用了蜡烛……”
白子画挑了挑眉,低头问花千骨:“是这样吗?”
女孩正在心中夸赞着糖宝的机智,闻言轻轻嗯了声:“确实是糖宝说的那样,只不过蜡烛的火太小了,栗子只热了一半,还没吃你就来了,味儿还没散完。”
……
白子画看着女孩,半晌,哑着声音说了句知道了,而后离去。
房门关上,一人一虫瞬间脱力般往床上一瘫,花千骨经过这遭再不敢随随便便把黑纸拿出来。她和糖宝合力把鸡蛋面吃完,三两下洗漱完往床上一躺,熄灯睡觉。
*
白子画的房间里漆黑一片,他弯着腰双手撑在桌面上,手背青筋暴起,周围的所有东西随着他心绪不稳一个接一个浮上半空,地震一样剧烈颤动着,最后咔擦一声爆裂成无数片。
——这是爹爹让我给你的,他说用火烧一下,上面就会有字现出来。
——爹爹给我的时候专门说了,要在尊上不注意的时候给你,绝对不能被发现。
——我知道了,待会儿就吃。
——确实是糖宝说的那样,只不过蜡烛的火太小了,栗子只热了一半。
……
糖宝压低的话和女孩骗他的话字字句句响在脑海,白子画多么希望自己是个傻子,这样就看不出小骨在骗他,听不出她那些破绽百出的谎言。
可很悲伤,他不是。
简单的愤怒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压制住那股跑去质问她的冲动。
第一次,他给了她机会,她没说。第二次要走了,却又突然很不甘,他想:再问一次吧,没准这次委婉一点,再温和一点,小骨就愿意坦白了呢?可事实却伤得他体无完肤。
东方彧卿……
他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哪里比不上他!!
怒到极致,白子画一拳砸到桌上,手下的紫檀木桌震动一秒,瞬间化作靡粉。
好久好久之后,他直起身,惨白的月光照到侧脸上,眼底红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