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钦霜惊讶道:“狮子?”他自然从未见过这等庞然巨兽,一时不免好奇,贴近观瞧。
滕吉道:“俺这兄弟性子温驯,和俺很是投缘。”
凌钦霜啼笑皆非,见那狮子威风凛凛,便拍了拍它脑袋,道:“大家伙,有你的!”不料雄狮大口陡张,一爪便向他抓来。凌钦霜急缩时,臂上早多了一道血痕。
滕吉怒道:“直娘贼,敢抓你老子!”便去揪它鬃毛。那狮子却对滕吉俯首帖耳,更不反抗,贴着滕吉猛蹭,过了半晌便打起了呼噜。
凌钦霜啧啧称奇,道:“这一日你便和它在一起?”
滕吉大笑道:“俺玩得痛快得紧!俺醉酒上山,撞见了这厮。它要吃俺,俺便跳到它背上。它跑,俺便砸它的鸟头,踢它的鸟肚皮。俺们哥儿俩玩了半天,它拗不过,只有乖乖听话,俺要它往东,它就往东,要它往西,它便往西。”说着轻轻拍着狮子,甚是得意。
凌钦霜道:“那却如何引来这许多狼?”
滕吉道:“狮子老弟捉兽的本事厉害得紧,见到鸟鸡鸟猴,它就捉来。可这些厮鸟还不够俺狮老弟吃的。俺肚里饿出鸟来,便带它去捉狼,一口气挑了十几处鸟狼窝。它一边咬,俺一边拿大骨头砸。结果惹恼了这群贼厮鸟,合起伙来追俺们。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哼哼……”说着向下吐了口浓痰,正中一只雪狼头顶,不由哈哈大笑。
凌钦霜心下大为发愁:“在这树上又躲得几时?纵使这树不被撞翻,狼群但要耗着不走,我们却如何下去?”滕吉却是小孩心性,虽然遍体鳞伤,却兴致旺盛,只不住向下吐痰。忽又拉开了裤子,撒尿拉屎,口中大叫:“张了鸟嘴,吃个鸟饱!”群狼嗷嗷长嗥,不住打转。
过了三个时辰,残阳西下,天光渐暗。狼群非但毫无去意,反而越聚越多,拖家带口的齐集此地,更有甚多小狼幼崽,想是血腥之气将方圆几十里的雪狼俱都引到了这里。不多时,野猪、鬣狗、花豹陆续而至,只大多独来独往,但一露面,便为狼群围住撕咬,转瞬嚼碎,吃得干干净净,直是惨烈异常。凌钦霜早先若要突围,尚有一线生机,此刻却再也无隙可乘。
狼群围聚树下,将先前为凌、滕二人所杀的同类尸体拖了来,星散蚁聚,各自美餐。狼多肉少,难免厮杀,饶是树巅凌钦霜心豪胆壮,也不觉看得心惊肉跳。一瞥之间,却见一块青石后伏着一头孤狼,久久不动,只自呆望一处。凌钦霜看了半晌,方觉它前腿受伤,动弹不得。循它目光望去,却见两头雪狼死死叼着一只小狼尸,拼命撕扯,谁也不肯松口。僵持许久,终于各得一半,饱餐一顿,留下一片血肉残骸,摇尾而去。自始至终,那孤狼的目光未曾离开那具小狼尸。
凌钦霜心道:“它受了伤,自知争斗不过,只有挨饿了。”叹了口气,却见那孤狼一瘸一拐到得那堆残骸前,绕之打转,轻轻嗅着,舔着,徒然叫唤着,声甚凄寒。叫了良久,方缓缓去了。霎时之间,凌钦霜终于明白,那小狼,是它的幼仔。
当晚,凌滕两人轮流守夜。滕吉吐干了浓痰,撒尽了屎尿,便“直娘贼、贼厮鸟”地一痛大骂,直骂得口干舌燥,便吃一口树上积雪,而后痛骂不辍。到得中夜,猛听狼嗥之声大作。凌钦霜惊醒过来,却见千头雪狼蹲坐在地,仰望天边如钩弦月,齐声狂嗥,声调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滕吉亦醒了过来,大骂道:“乱叫甚鸟?”当下双手下按,蹲在枝头,仰头与群狼对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