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钦霜得知了自己生还的前因后果,一时感慨不已,便向阿塞布及众胡商道谢。
席间,关正问道:“不知帮主在做什么买卖?”阿塞布道:“藏民喜喝酥油茶,藏地却无茶。大理大宋骡马供不应求,藏区反产良马。故而我便将藏区的骡马、毛皮、药材等转运大理,再将滇、中原的茶叶、布匹转运臧地。”说到这里,喝了口马奶酒,道,“此番西去买卖,货多路遥,非同小可。那日途经雪山下,正待头领四方齐集,却听得外面发喊热闹。手下来报,说道有人挑衅,我才出来一看究竟。哈哈,却被赵兄摔得好苦。”
赵飞歌笑道:“你那鞭子也够狠了。”阿塞布道:“经此一番波折,赵兄皈依我教,也算应了你们汉人那句‘不打不相识’。”二人相视大笑。
关正道:“听闻道上万里迢迢,多是深山峡谷。若是要赚钱,做些小本生意,岂不更加稳妥?”阿塞布摆手笑道:“要赚大钱,何惧风险?十年寒窗纵然安逸,却哪有抗风沙、越险谷来得痛快?”关正闻言垂下头去,默不作声。
阿塞布见凌钦霜闷闷不乐,知他心意,便没口子相劝。凌钦霜谢了,忽地想起一事,道:“帮主,不知在镇上收租的拉木大官人现在何处?”
阿塞布沉吟道:“拉木落?怎么了?”
凌钦霜道:“此人强霸民女,帮主可知道么?”
阿塞布叹道:“他死了。”
凌钦霜讶道:“死了?”此言一落,席上蓦然一寂。众胡商垂头不语,脸上均有痛色。只滕吉与雄狮一并吃得惊天动地,若有不闻。
关正忽而起身,悲声吟道:“天公震怒,祸出金江之畔;地动雪崩,劫在玉龙之山。延绵百里,波撼九霄。事起瞬息,变生衔橛。重山复水之地,飙发电举;通真达灵之处,裂地崩山。静谧之镇,栋折榱摧;娟秀之所,颓垣废阪……”
这一番吟诵,只听得众人面面相觑。凌钦霜却已隐隐明白,问道:“是地震?”
赵飞歌道:“雪山震动,波及山下,镇子已然毁了,得逃生者寥寥。”
凌钦霜呆然不语。
关正续吟道:“芸芸众生,浑然无省,或埋翳于断壁,或覆掩于残垣。黎庶何罪?苍生何辜?哀哉哀哉,亦已大甚……”
滕吉酒喝了一袋又一袋,意志酣畅,听他吟诵,忽地甩了酒袋,骂道:“你这厮鸟,救人时去干么了?现下却来聒噪!”一挥手,雄狮便向关正扑去。席上登时大乱。
众人合力,方将雄狮制服,将之与滕吉一并“请”出大帐。滕吉只喝得昏天黑地,坐在河边,提着皮袋扬了一下,却没倾出一滴,便抱着在旁啃狍子腿的雄狮蹭来蹭去,直叫“凌大哥”,非要与它一醉方休。
经此一闹,众人都没了兴致,各自散去。凌钦霜与赵飞歌来到僻静处,道:“赵先生,百日之期将半,再耗下去,婉儿恐怕……”说到这里,声音哽咽,道,“那古真人究竟在哪儿?”
赵飞歌道:“那日我得到消息,古兄已去了梅里雪山的卡瓦戈博峰,现下应该就在山里。咱们还得赶几天路,只是前路险峻,非人迹所能至,有马帮照应,方可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