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苍茫道:“法恕吾罪……可是,吾心……吾心难恕……”
婉晴问:“不就是私闯公堂么?至于吗?”
铁苍茫凄然地摇着头,沉沉吐了口气,望着天空,呆然半晌,道:“钦犯尤隆,四度从我手中脱逃,之后杀了无数无辜的百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婉晴叫道:“可你说过,你无权取法而代之,定人生死!律法已经饶了你,你又怎么能定自己的生死?”
铁苍茫闻言愣了一愣,转瞬释然地笑了笑,涩声道:“吾心难恕……吾心难恕……”说罢长叹一声,瞳子扩散,再无生气。
凌钦霜双膝陡软,颓然倒地,嗓子也似堵住了,出不得声。李邓二人双双伏尸痛哭。
过了良久,婉晴方哽咽道:“还是把铁提辖的后事料理了吧。”
四人收拾心情,买了具上好棺木,将铁苍茫收殓了。
李纲叹道:“我与铁提辖神交已久,岂知初会便成永诀,实是造化弄人。铁提辖故籍江州,家中老母尚在。身后之事,我等责无旁贷。”
邓肃道:“理应如此。”
次日黄昏,李邓二人雇了辆牛车,与霜晴拱手话别,运着灵柩向东而去。
婉晴见凌钦霜神色黯然,双目涌红,便安慰道:“铁老头的肺病已入膏肓,纵是不自尽,恐怕也时日无多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分别。”
凌钦霜望着二人一车消失于残阳古道上,心中不胜惨然,蓦地涌起婉晴那句话来:“为善的困顿命短,为恶的富贵寿延,自古皆然,那也无可奈何。”
二人于寒风之中伫立了良久,方返回城中。
尚未回到住处,忽见十几个喇嘛簇拥着走上前来,拦住了霜晴二人,纷纷躬身合十,口里叽哩咕噜,喋喋不休。
婉晴诧道:“你们干什么……”
众喇嘛连说带比,可惜言路不通,难知所云。婉晴见他们神情和善,似乎并无恶意,大概猜到该是为了盘涅而来。便在此时,忽听有人道:“阿弥陀佛,他们在向二位施主道谢呢。”
霜晴二人抬头望去,却见四个喇嘛抬着一顶软轿缓缓而来,盘涅软倚轿上,半坐半卧,面色苍白。
凌钦霜拱手道:“大师的伤势如何?”
盘涅道:“施主多礼,太不敢当。老僧虽然手足皆断,但并无碍弘扬佛法。”
婉晴听他口气平和,并无半分颓丧之意,微感歉然,道:“小女子医术浅显,大师见谅。”
盘涅微笑道:“女施主过谦了,既已尽力,何必菲薄?若非施主妙手回春,老僧性命尚且不保。阿弥陀佛,还要多谢施主才是。”
婉晴微微一笑,问道:“大师这便要回吐蕃么?”
盘涅合十道:“众徒既已寻来,不便久耽,就此拜别二位施主。”
凌钦霜心头一凛,只觉胸中窒闷,如填块垒,张口还要说些什么,众喇嘛却已簇着盘涅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