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清雁下意识先否定了,这才慢慢道:“人本就各有命运,或好或坏,这都是上天注定的,并非人为可改。况且那时你不过只是个六岁幼童,尚不知事,又怎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呢?世人将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你的头上,不过是想从中获利罢了。”
曾经尚且年少的她坚信人定胜天,命运不过是弱者的托词,强者的谦虚罢了。但越长大越发现,人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压根不是喊句口号沸腾一下热血就能解决问题的。
所以她现在倒成了信天命的那一派,年少时的那点锋芒锐气,早就被生活磨砺得光滑圆润,一丝不剩了。
少年怔愣了片刻,或是没想到她年纪轻轻,想法竟如此老气横秋,倒是垂下了脖颈,一时未置一词。
清雁又抬头望了望天,只觉得天色不早了,若是清柔采够了草药再漫山遍野的找她,晚上回家肯定又是一场风波。
她有意要走,但又觉得该做些什么,垂眸只见手中的那片柚叶,心中忽得一动。
将背篓放下,她先把那片柚叶小心翼翼的藏在了筐底,上面虚虚的覆盖着各种草药,青翠焦黄一片,倒是不会被发现。
再翻了翻她半下午才勉强采了大半筐的草药,见面上有一小把盛开的蒲公英,毛茸茸的模样甚是可爱,瞧一眼便觉得很是治愈。
清雁仔细的挑了挑,将一支花冠保存完好的蒲公英挑了出来,在小心翼翼的放在墙缝那最宽处,倒是没有损坏花冠。
少年耳力甚佳,听她在细细索索的翻东西,便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清雁将背篓重新背上,回道:“天色不早,我该回家啦。这深秋的天等黑了还怪冷的,你也快回屋去吧,别吹了冷风,又要咳嗽了。”
这话说的太亲切了些,她莫名只觉得脸红了红,正要再说两句话补救一下,却在蒲公英毛茸茸的花冠间,隐约看见了少年微笑的面容。
清雁倒是看得恍惚了一瞬。
说句实在的话,这孩子不笑时只觉得像只易碎的瓷瓶,虽然精致好看,但病态太显,一看便知身有顽疾,寿命不长。
但他只要笑一笑,却跟春意绽放夏日和风一样,冲掉了所有悲戚与黯淡,整个人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生机勃勃。
清雁这心头忽得涌现了一个她只觉莫名其妙的念头,这孩子肯定不会早逝,他的人生际遇总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之时。
少年轻轻转动着木轮缓缓靠近墙边,清雁只觉面颊之上愈发滚烫了起来,忙掂了掂背篓,双手扒开竹林,不管不顾的一头冲了出去。
少年的声音本就虚弱,风将他的话远远的抛在了身后,也不知在她跑出去时,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清雁连头都没回,不过一会儿便跑得没影了。
少年好不容易挪到了墙边,思索了片刻,伸长了他那双苍白细瘦的手,在墙缝间摸索了起来。
他刚刚在这里放了一片柚叶,倒是记得大致位置,不过片刻便触摸到了那朵轻茸柔软的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