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听得慕容曦宇这话，不由得笑了笑。

《沧江岁晚》么？那是《汉宫春》的变调，中间只有一两个音的变化。慕容曦宇，到底是听出来了。

身老沧江，哪是家中路，风卷残烛。浪声初上，月明楼里应无。临行处处，几曾游，帆尽荻芦。波涌动，难得回首，扶舷白首观独。

东去后西风骤，记得悲喜乐，都付欢伯。清浊水间涩涩，苦饮心壶。团圆共守，梦间求，醉死乡途。何以赴，朝朝相似，怎知欲返还疏。

萧玉也不知自己除夕之夜，为何弹起这样一首曲子，只是随手随心而已。

思乡盼归，与她而言，只怕是此生都无可能。

不过这《沧江岁晚》的确是悲凉得过了头，放在除夕之夜，当真是有些不合时宜，所幸大家也都不介意。

紧接着，就到了正月十三了。

萧玉只是如往常一样，练剑，和众人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到厅中看书。午后，萧玉还来了弹琴的闲情逸致。

毕竟尚连赫给的这瑶光古琴，是不能辜负的。

此番再弹琴，倒是不再弹什么哀愁缠绵了。今儿大军迎敌，只等着一举歼灭。有一曲《赠守城》，倒是极为应景。

冻火冰石电掣，征缰行卫家国。伐鼓猎旌衣铁血，挽月雕弓成阵掇。少年缨自灼。

烈马风蹄城下，赤魂青史堆桌。渐渐青丝成雪化，戍阙何须夸勇多？寸方不可割！

“悯玥姑娘好兴致，我可真是饱了耳福了。”纪邛说着，从后头来了厅堂。

一曲终了，萧玉抬眼见了纪邛，示意他坐下：“纪大哥，我还以为你也跟他们一样，都去军营了呢！”

昨儿苏禹浅，钱铮程还有景飞洇走的时候，就有一行人跟着他们去了军营。今儿一早，又有人忙不迭地想去战场。

到底都是舞刀弄枪的人，憋了这么久还要和萧玉一样坐在这等时间，真是有些难为他们了。少不得想去大显身手，不过都约定了黄昏时分就得回来。

纪邛只是笑了笑，到底人这么多，悯玥一个小姑娘哪能照顾过来，何况一群大老爷们也不须她这丫头操心：“我要是去了，还听不到你弹琴了呢！”

萧玉只是笑了笑，她心里清楚纪邛不是什么钟子期之类的人物，不过说两句好听的哄哄自己罢了。

两人随你聊着天，不多时外头就有人回来了。

“战场上怎么样？”萧玉随意问道。

众人的回答倒是和萧玉设想的相差不大，榆椋州还是这么草率轻敌，何该他们吃大亏。不过也是，寻常走都不愿走的地方拿来做埋伏，还能照应及时，猛地一说还有些出乎意料，也难怪他们自以为是。

“天就要黑了，都打起精神来啊！”萧玉笑着招呼道。

慕容曦宇笑了笑，看萧玉这干劲十足，真像要去干大事的样子。

众人自然是热情高涨，这云端飞鸢玩了这么多天，总算要动真格的了。各自早已将盐袋，飞镖，弓箭，火折，油葫芦都备好了，就等着时辰。

夜色下，一群人又如往常一般驾云端飞鸢向暮沄洲去。

还和往常一样，在暮沄洲上空中列阵飞着。这些驻军看了他们这么多天，早已经习惯了。

众人更是恣意，先是绕着暮沄洲飞了几圈，撒盐的活儿他们可没丢下。今儿的份量格外足，相信岛上众人都开始觉得冷了。紧接着，又是从边上开始一点点向中心靠近，往下倒油。

油可是个好东西，这出门前还专门热了一会，都是收在衣服里的，生怕它冻住。倒油这会，众人散开，颇有黄寒暮保镖的卖命劲儿。

开始倒油的时候，自然有哨兵要开始观察了。几个飞镖能解决的事儿，绝对不会用到弓箭。

等到巡逻兵开始琢磨着要对空中射箭的时候，空中的众人已经把火折子给下头人都准备好了。于是，地上的人，又要忙着救火。

绑好正在燃烧的硝石的羽箭，像流星雨一样。若是都有些颜色，倒能补上除夕没放烟花的遗憾。

众人射箭时，自然也没忘了随着阵型继续飞。可惜天太冷，若是夏夜能这样飞上一圈该多好。

不多时，众人的箭已经射完。终于，暮沄洲，这原本在冰上的驻军岛，成了火的世界。

和那一晚一样，火焰燃烧，坚冰融化。水深火热中的呻吟，求救，似乎都是为了成全什么。

众人在空中仍旧飞着，感受着火光的温度，为他们的大作沾沾自喜。

萧玉却是看着，无论如何，终究是笑不出来。明明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