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本名自己也快记不清了，不过还好他还记得自己上辈子干过的事。

上辈子他是一个通灵人，而且，那是1960年代发生的事情了。

虽然在那个改革开放的年代，一切牛鬼蛇神都是不允许被存在的。但是在暗中，依旧活跃着各种各样的势力。

湘西的蛊毒，赶尸。东北的请神，大仙。南洋的降头，小鬼，等等等等。

他的前世的工作是为了送走那些滞留阳间的魂魄，有时也会驱逐一些恶鬼，而他在36岁那年死去，也是为了证明他的道，他功德圆满了。

孤寂的灵魂随黄泉漂流而下，当他找回意识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地抓住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支枯黄的树枝，是长在黄泉底部的黄泉木，是凝聚了无数灵魂杂质的产物。

他带走了那根树枝，并且逃过了轮回。

再次回到人间，他找到了一副最适合他的躯体，那是一副年轻而博学的尸体，因为内卷过度而半夜猝死了。

“干得漂亮，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这是一具还算新鲜的肉体，原本的灵魂刚刚离体，身体才刚刚开始腐败，他盘算了一下，然后钻进了这具陌生的躯体当中。

器官还算热乎，大脑也还在工作，可惜心脏破了一个大口子，这个口子他不能去医院处理，因为他所在的地方是美国。

于是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活过来的徐音脱光上衣，在加州大学的心理学研究室里，用一把西餐刀剖开自己的胸膛。刹那间，窗外的雷声伴随着噩梦般的闪电降临，似乎要在瞬间冲破这个死者复生的雨夜。

他用亚洲同学留在这里的针线包，一针一针，缝上了那个破洞，而他的体温也总算维持住了。

他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完成了所有的学业，然后回到了阔别50多年的祖国，成为了一名协助警方破案的公家侦探。

……

我问你。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凌晨12点02分，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夜空，一辆救护车，三辆警车再次来到了康宁小区。

保姆的尸体被抬到了救护车上，她的死亡报告将会在两个小时内送到张信钟的办公桌上。

今夜，无人安眠。

在警局做了笔录以后，徐音走出警局，也没有打车，就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家中。

说是家，其实也就只是一个出租屋罢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父母几年前就已经双双车祸去世，为我省去了诸多给他们想名字和剧情的时间，可以说是喜大普奔，然后还导致原主人发愤图强，一心扑在学业了，导致年纪轻轻就噶了。

同乐小区三号楼，二单元，202房间，回到房间锁上房门之后，徐音脸上的原本微笑着的表情慢慢冷了下来。

“是时候清算了。”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他是个社恐，但是笑是一张完美的面具，这面具可以为他省下很多麻烦，而面具下包裹的身躯只能算是皮囊，皮囊之内的灵魂才是真正的恐惧。

他关掉了灯，然后打开了另一个开关，瞬间天花板上的灯光变成了血红之色，然后逐渐侵蚀了整个房间。

他掏出那个葫芦，然后拔起了塞子。

下一秒，殷红色的血液开始从葫芦口里慢慢地流出来。

徐音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葫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这是葫芦里那只鬼必死无疑的铁证。

人死后的灵魂，是有味道的。臭味越大，说明其害死的人就越多，那些臭味都是缠留的因果，最终会反噬其主。而那些一生光明磊落做过善事的人，灵魂是没有味道的，至于香味，没那回事。

过了一会儿，一张被拧成指头粗细的惨白的大脸就从葫芦口里伸了出来。

“果然是你。”

徐音认出了这张脸，虽然五官已经被葫芦中的棺液腐蚀，但是那神态是遮掩不住的，正是那直播视频中大棒槌在医院中遇到的怪脸。

徐音没想到它居然能够通过手机转移到别的地方。

“嘿嘿嘿……”

这只鬼似乎并不害怕徐音，它的身体仿佛液体一般从葫芦里流出，然后很快就融入脚下的血海之中。

“想好死法了吗？”徐音说着，另一只手便将捏着的符箓狠狠地贴在了已经缓缓张开的鬼脸之上。

小成符箓，小紫檀雷符。

世间一切至阳至刚之物，皆是阴魂的克星，而其中以天雷最为神妙，生于天庭之上，生为纯阳之罡首，雷符也是徐音使用最多的符箓之一。

小紫檀雷符刚贴到鬼脸上，一阵紫色的雷光便把这鬼物电得大叫了起来，然而没过两秒，那狰狞的鬼脸却突然笑了起来。

“就凭你？”

它向着徐音的胸膛伸出了自己的爪子，这时徐音才看到这鬼物身上穿着一件用三块人皮缝制成的“衣服”，每块人皮上都有一张惨白的鬼脸，正是王零，大棒槌，以及王零家保姆的脸。

“人皮鬼披？”徐音皱了皱眉，眼看这个鬼物已经完全跑出了葫芦，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眼光挺好。”鬼爪一瞬间抓进了徐音的胸膛，但是想象中鲜血四溅的现象并没有出现，这一下好像抓到了一团空气一样，更奇怪的是，它看到徐音的表情。

那好像是在笑。

等它缓过神来的时候，一张薄薄的，用人皮做成的符箓已经贴在它的后脑勺上。

“大梦惊觉今何在，桐桑一入三千年。”

它的灵魂突然变得摇摆不定，就好像是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

……

当徐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身处一间漆黑的病房之中了。

他从病床上下来，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脚。

病床的床头柜上有一个闹钟和一袋子已经发烂的水果，他拿起闹钟一看，指针指向了11点45。

这间病房不大，只摆了两张病床，在医院里已经是非常不错房间了，不过现在明明还不到午夜，耳边却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而窗外也是漆黑一片，就算徐音用了追眼也没看到任何东西。

“今夜的噩梦，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