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尸体早已灼烧殆尽,烈火在房间中蔓延。
噼里啪啦的焦火中,他背对乌鄂目,冷声道:“乌鄂目,传吾领,十三鬼卫立刻离开鬼都,有多远跑多远,拓跋姿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殿下呢?”乌鄂目跪到地上,“殿下不走,臣也不走,大不了一起死在这。”
“笨,你们死光了,吾也不会死的。”拓跋宇转过来,指了指胸前的伤口,“不然拓跋姿这招便毫无意义,他要吾活着,要吾亲眼见证。”
苍白的指尖点在血污上刺痛乌鄂目的双眼,在他印象里殿下从未受过伤,何曾如今日这般狼狈。
“殿下......”他还欲再劝,可对上拓跋宇的眼眸便再也说出不出口。
那双浅灰色的眼眸总是含笑恣意,艳阳下如琥珀般流光溢彩,
那是北狄草原上比烈马、雄鹰更加自由的色彩。
可现在,这双眼眸映着熊熊烈火都寻不到半点光彩。
像拓跋宇脚边已被燃尽的死灰,绝望心死。
乌鄂目定定地望着,见那双黯淡的眼眸逐渐湿软,又落下两滴悲哀的泪。
泪珠降在火海中,转瞬消散。
“乌鄂目。”拓跋宇哑声道,“走吧,败局已定,世间再无十三皇子。”
他见乌鄂目还未动,声音严厉几分,“乌鄂目,走!”
火势渐大再也藏不住,乌鄂目隐约听到有人在喊救火,再不走便真来不及了。
在拓跋宇的第三次驱赶中,他终是起身离开。
......
“这便是那夜的真相。”乌鄂目坐到石桌上,仰头看着灰黑的天花板,“我是唯一能帮殿下开口的人,这些年拓跋姿从没放弃追杀我。”
“为了保下我,其余鬼卫死的死,残的残,两年前,九哥也走了,只剩我一个了。”
“你。”符安试探说了一个字,见国师没打断自己,才道:“乌鄂目,你们殿下身上那什么不语真就没法子解么?”
乌鄂目扭头打量他,眉头一挑,好奇道:“怎么,你个中原人也想我们殿下回来啊?”
这问法符安可不敢回话,只得胆颤心惊地看向国师,“国师,我真没那个意思,我只是.......”
明渊正在想事情,不想被符安打断,随口回道:“无碍,直说便可。”
得了许可的符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从小在边城长大的,比起拓跋姿,你们殿下在时我们过得比现在安定多了,如果可以,我其实更希望你们殿下当鬼主。”
他又朝乌鄂目快速看两眼,试探道:“还,还有机会么?”
“不知道。”少年人坐在石桌上,低垂脑袋,摇晃小腿,蔫了吧唧地回道:“我们试过刺杀拓跋姿,偷取骸骨做实验。”
“反正能想到法子都试过了,可惜一个都没用,殿下还振作不起来,困在盛元不知何时能回来。”
“不过我不信殿下会甘心,我就守在这里慢慢布局等殿下回来,或者先把他拓跋姿熬死。”
拓跋宇身中鬼术,而鬼术起源于天降骸骨,连鬼都的强盛也来自于此。
符安想象不出比小部落还大的骸骨从天而降是何种场景,犹豫片刻,又问:“那天降骸骨真不是你在编故事吗?”
“白痴。”乌鄂目朝符安翻了个白眼,“你稍微动下脑子也知道那骸骨真的,不然为何只有北狄才能用鬼术,又以鬼都最盛呢?”
符安被怼的憋不出话来,乌鄂目笑了笑,扭头看向明渊。
他看了好一阵,见明渊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主动开口:“国师,你在想什么,莫不是想去亲眼见见那骸骨?”
“不。”明渊回道,“我对那天降骸骨没有任何兴趣。”
他不止对天降骸骨没清楚,甚至还知道那骸骨是怎么下来的。
自神启更名为异能后,神殿也从现实世界被搬到一个与现实小范围重叠的次空间里。
只有半神才能看到神殿,继而通过重叠点进入次空间,登上神殿的阶梯,去往神殿挑战祂。
千年前的弑神之战,位在次空间的神殿阶梯便是主战场。
【孤命】的九名半神,不愿诸神时代终结的半神,近百名半神在次空间里厮杀。
待到弑神一役结束,次空间里尸山血海,遍地骸骨。
不少半神死时也是兽型,最大的尸体足有百里之大,掉在鬼都的这骸骨都算小的。
那年他死后,龙诀不会运用祂的力量,导致次空间和现实的重叠变大,尸骸也在往现实掉落。
而【孤命】仅剩的五名半神中,镇神麒麟,元朗,他的特殊能力便和空间有关。
为了稳定和封印次空间,他独自留在次空间,选择以那里作为自己慢性自杀的埋骨之地。
照理来说,有元朗镇守次空间,里面的东西不可能再进入现实。
天降骸骨最好的情况是弑神一役中某个不知名的半神,最坏的情况便是元朗的兽身。
不管是哪一个,侯涅生见了肯定会被刺激到。
弑神一役还是他记忆里最深刻的部分,谁知道他会被刺激得想起什么。
事关侯涅生,明渊容不得半点闪失。
至于骸骨附带的奇特能力,他不用猜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凡人死去尚有怨念,何况是半神。
近百个的半神骸骨堆积在一起几百年,哪怕只是其中一小截都会蕴含极为恐怖的能量。
为什么越是阴邪怨念之物越能激发骨骸的力量?
因为同根同源,骨骸本身便是这样的存在。
乌鄂目没想自己说了这么久,国师居然对骸骨不感兴趣。
他的眉头在一瞬皱起又舒展开,试探道:“国师,你不为骸骨而来,那为何来鬼都?”
明渊思索片刻,直言道:“亡魂渡,我们来找这味药,乌鄂目,能否取药回去关乎你殿下的生死,你最好不要在这件上欺骗我们。”
“什么,殿下中生死道了?!”乌鄂目激动地站起来,自言自语道:“不对,这咒必须口服,殿下不可能认不出来,除非他自己想不开,不会的,不......”
“咳咳。”明渊轻咳两声,“不是你家殿下中咒,而是他被污蔑为下咒者,若我无法将药带回来结果你清楚。”
乌鄂目拍了拍胸口,勉强松了口气,“不是殿下就好。”
明渊提醒道:“别高兴的太早,你殿下的命也是要靠亡魂渡救的。”
“国师,问题绕回圆点了。”乌鄂目摊了摊手,“你们要找亡魂渡的话必须去见天降骸骨。”
明渊不愿侯涅生去见骸骨,道:“必须要去么?”
“是。”乌鄂目解释道,“亡魂渡是生死道的解药,而施展生死道的邪器取自骨骸,是......”
话说一般,灯油燃尽,昏暗的房间彻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先点个灯哈。”乌鄂目尴尬笑笑,“刚刚忘添油了。”
一阵悉索声后,在重新亮起的昏暗灯光中,他缓缓讲述起来。
“生死道的邪器是用骨骸雕刻成的口珠,还要搭配几种只在骨骸边生长的植株。”
“中此术会昏迷不醒,逐步消耗体内的元气,睡得越久醒来后便越虚弱。”
“而亡魂渡是一种更为特殊的药草,需要的不止是是骸骨。”
“小型生物若在骸骨边上待久了会出现小范围异变,将这类生物杀掉,用尸骨做养分长出来的紫花便叫亡魂渡。”
“亡魂渡的生长条件困难,宫里一般都会有存货,不过数量稀少,丢一个都会被人发现。”
“所以选吧。”乌鄂目朝明渊笑了笑,“国师,你是打算直接去偷花,还是偷骸骨自己种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