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静谧,明月高升,星河泻影,山间夜风缓缓吹拂,耳边林叶沙沙作响。
萧棠身下铺着随行携带的草席,枕着胳膊躺在马车旁,眼睛闭了一会儿复又睁开,她心里想着事,睡也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抿唇看向身旁的马车。
云公子躺在马车里,虫玉躺在马车顶,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人说话,八成都睡着了。
她复又翻转过来,沉默地瞧着地上跳动的火影。
适才打斗的地方都被鲜血沾染,便是用土覆盖也挡不住那冲天的血腥味儿,他们担心招来狼群,便换了新的地方休息。
萧棠用手抠着草席,不禁又想起了刚才的打斗。
她是亲眼瞧见了虫玉被汉子砍伤,那持刀的大汉身形近七尺,两臂结实有力,落刀时力道也并未收敛,十余寸的大刀刹那间砍在人的背上,就算没有砍断骨头,也得断裂筋肉。
更遑论虫玉还是个身形尚未抽成的孩子。
可是……
萧棠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如玉般光洁平滑的背部。
明明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刀刃砍破,上面也沾染了血迹,但是那背上却偏偏不见伤痕。
她不相信一个正常人能在短短几瞬的时间里就能恢复那么深的伤口。
这种现象远远超出了萧棠的认知,她打了个寒颤,自觉不能继续想下去。
她暗暗告诫自己,这些与她无关,到了漠西只要她把这欠着的恩情还完,他们就要分道扬镳,往后也再无交集的可能。
这般想着,她紧绷的情绪也跟着放松下来,缓了缓神,刚翻过身,却见一颗脑袋嵌在车窗上,萧棠没防备,吓得险些叫出来。
“云……云公子啊。”
萧棠吞咽着口水,头皮发麻地唤了一声。
梁召云半支着脑袋透着窗户瞧她,那双眼尾上挑的凤眸漆黑幽深,在这暗夜中带着几分阴沉瘆人。
萧棠见他没有说话,勉强扯了扯嘴唇道:“公子,这般晚了,怎么不睡呢?”
梁召云动弹了一下,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扇子叹了一声:“我也想睡啊,奈何你翻来覆去的声音大得很,吵得公子我睡不着。”
他的声音懒洋洋地,听着也并未有什么怒气,但是萧棠听在耳朵里到底还是有些心虚,连声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
说着赶忙摆正了身子,一副老实又没出息的模样,闭着眼道:“我不动了,云公子睡吧。”
不料梁召云却笑出了声,捻了颗野果扔到她的耳边,道:“这样能睡着?”
萧棠睁眼瞧他,只见那银白面具微晃,云公子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拎着扇子,看了眼不远处的林木,走到萧棠身边道:“这会儿也被你整得睡不着了。”
萧棠见他这是有点想要聊天的意思,便撑着草席盘腿坐了起来,给他让了个位。
梁召云也不客气,掀袍坐到了一旁。
“心里有疑?”
萧棠微愣,没想到梁召云先开了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梁召云用扇子抵着自己的下巴,睨着萧棠道:“贪欲如壑,壑深难填,因为人有贪欲,才会生出许多魑魅魍魉,譬如虫玉,也譬如你眼前的我。”
萧棠不懂,愣愣地瞧着他:“公子此话五儿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