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骨信罗一时半会儿不会出兵,北城战况现下不知如何,我已派人前往北城送信,让程都护不必向南调兵,竭力保住北城。”
梁定策点头,道:“北城本就镇守薄弱,契独与柔竭这次是商定好了。”
萧棠将喝空的药碗搁到一旁的木几上,没有摸到袖中的帕子,便扯过被子往梁定策嘴边随便揩了一把。
“就这次骨信罗退兵来看,”萧棠掖好被角,“契独与柔竭的联手也不过是浮于表面,再加上柔竭三部内讧不断,对付柔竭要远比对付契独容易。”
梁定策颔首,道:“近年来我也多次派使者前往柔竭谈判,但是他们三部皆不肯俯首。”
萧棠闻言,沉吟静默。
梁定策在这灯火摇曳间,翼翼小心地看向萧棠。
光影流照,萧棠长睫微垂,马尾在脑后高高束起,在这昏黄的烛辉之中,她的轮廓被勾勒地愈发精致,像是闪着盈盈光泽的琥珀。
梁定策蓦然想起那天晚上两人抵额相对的场面,他紧抿着干涩的薄唇,仓皇移开了眼睛。
“柔竭三部互不称服,那便分化离间,顺其恶变,亲而离之,乱而取之……”萧棠话音一顿,抬手探向梁定策的脑门,“是内热上来了?怎么面色这般红?”
微凉的掌心覆在额头,梁定策脸颊愈发红热,他睫毛慌乱地颤动着,轻咳道:“五娘的意思是要从三部突破。”
“是。”
萧棠缓缓收回手,从一旁的水盆中洗出布巾,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出行使者我们也要重新拟定,殿下现在重伤在身,先好好……”
话未说完,管集在帐外报道:“殿下,平北都护府程都护求见。”
萧棠微愣,她与梁定策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想到程万启竟然这么快便能赶来。
萧棠道:“请都护进来。”
程万启掀帘走进,看向梁定策道:“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他立在帐内中央,行完礼便杵着未动。
萧棠半挑眼眉,从程万启的态度里便能察觉出此人对她有些不满。
她神色不动,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位统辖两军镇的平北大都护。
她听杨庭说过,程万启如今已年近五十,虽说头发已然半灰,但是身形却依旧魁梧,面上未曾蓄髯,一眼瞧去不怒而威。
梁定策察觉到师父的态度,抿唇道:“师父,这是萧家五娘,松渊之妻。”
松渊?
萧棠反应过来,应该是梁定策的字。
程万启这才像是刚看到萧棠,抬手行礼道:“原来是太子妃殿下,恕末将眼拙,竟是不曾瞧见。”
萧棠侧身避礼,缓声道:“天黑灯暗,都护瞧不见在所难免,只是如今战事再起,都护率军夜行黄沙,莫要像适才这般塞了耳目才好。”
程万启闻言稍怔,看向萧棠。
萧棠淡声轻笑,道:“都护请坐。”
说罢,她侧眸看向梁定策,将手中的布巾放到梁定策手中,道:“殿下与都护商谈,我先行安排边城守将。”
待萧棠出去,程万启看向梁定策,声音犀利:“太子身为统军元帅,竟让区区内子去安排守将?”
梁定策捏着布巾,面色未变:“想必师父路上已然听闻此次是五娘救下徒儿,师父为何不谈五娘于徒儿救命之恩,于边境守城之功,而抓着她是徒儿内子身份诘问。”
程万启面色严肃,道:“她是萧家女!”
梁定策静默片刻,抬眼看向程万启,一字一顿道:“她先是她自己,其次才是萧家女。”
夜风荡起高尾,萧棠立在帐外的身形随之轻晃。
片刻,她哂笑一声,抬步走出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