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云骞蹑手蹑脚的打开了家门，怕姐姐还没睡而惊恐，也怕姐姐睡了而打扰，客厅里一片漆黑，而没关严实的卧室门缝里，透出了一丝温暖的光，他安心的进了家门。

“云骞，是你回来了吗？”

卧室里传来姐姐的声音，窦云骞赶紧来到卧室门外，“是，姐，是我回来了。”

他推开门，窦云菲半坐在床上，看起来情绪稳定，他心安的来到床边坐下。

“我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本来想去找你的，但你之前叫我不要出门，在家等你，所以我就没去……你还好吗？”

窦云菲担心的说，窦云骞笑着点头，“当然，你不是看见了，我好好的呢。”

“你怎么……唉，你从来不喝酒，今天怎么还闹那么大的事，闹到派出所去了呢？”

窦云骞垂下眼，“有一个朋友，她喝不了那么多酒，我就替她喝了两杯。”

“朋友？你在这个城市，还交了朋友吗？”

“嗯……算吧，见过几次面，她是个好人。”

想到林岚，窦云骞的嘴角轻轻的扬了扬，窦云菲看着弟弟愣了一瞬，后知后觉的笑，“这个朋友……是女的？”

“嗯。”

“就是……把你送到派出所的那个女孩？”

“嗯……是。”

“你们……”

“没有没有！别乱说，姐！”

窦云菲的话还没说完窦云骞就赶紧否认，觉得这样的话即便是开玩笑也太离谱，窦云菲拉起他的手，“是因为我给你打电话打得太频繁，所以她……介意了吗？”

“不是，姐！你别……”

窦云骞觉得这话越说越歪了，“她……她……她是个……”

解释的话卡在唇边不知道该怎么说，窦云骞索性叹了口气，“你别乱想，姐，她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话说到这儿，窦云菲就都听明白了，她原本跃上一丝期盼的双眸顿时就又黯淡了下来，她轻轻摩挲着窦云骞的手，内心愧意横生，“对不起，云骞，假如没有我……”

“假如没有你，姐姐，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窦云骞一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反握住了她的手，“如果不是你放弃了上高中的机会外出打工，我也没有机会上高中，如果不是你一直存钱，送我学电脑，学驾照，我都不敢想象今时今日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窦云骞握紧了姐姐的手，“所以姐姐，别再说那些丧气的话，如果没有你，我就是个连名字都会成为笑柄的乡野小孩，不会有人送我去读书认字，我不会知道，天地原来如此广阔，别觉得你是我的负担，在此之前，是你，负担着我长大成人。”

窦云菲垂着眼，握紧了弟弟的手，泪水沾湿了她长长的睫毛，在暖黄的光晕里一闪一闪，窦云骞笑着把她搂进自己怀里，高兴的开口，“我买了车票，姐，过完这个星期，我拿到平台结算的奖励费用，我们就能离开了。”

窦云菲激动的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窦云骞高兴的握住她的手，“我说，过完这个星期，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我们去另外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真……真的吗？！我们可以离开这里？！”

“嗯，我已经买好了车票。”

“在哪里，我看看？”

窦云骞笑着拿出手机，调出了购票界面，界面很精美，是仿真的电子车票，车票上的目的地叫做兴阳港，是一座临海的小城市。

“兴阳吗？我们去兴阳？！”

窦云菲大喜过望，窦云骞也高兴的笑，用力的点头，“是，兴阳，你还记得小时候家里那本日历上的照片……”

“你总是缠着我，让我带你到那片海滩去看看。”

窦云菲接了他的话，他笑着点头，儿时的回忆涌上心间，他也忍不住湿了双眼，伸手用力的抱紧姐姐，“我们终于可以离开了，姐，我们可以去那座我们一直以来都想去的城市，重新开始，你不用再整天待在家里不敢出门，也不用担心谁找到了我们，我也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自学，我们……会有更好的生活。”

“我知道，我知道……”

暖黄的光晕里，姐弟二人紧紧相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在这个逼仄的小阁楼里拥抱了很多很多次，却没有一次，是像此刻一样振奋人心的。

自打几个月前窦云菲失魂落魄的来到这里，他们熬过了一段异常煎熬的时光，这段时光让他们一度以为磨难根本不会停止，他们用尽了全力逃离的那个小山村，将会像梦魇一样缠着他们，可好在，他们熬过来了。

“你和她道过别了吗，云骞？”

从离开的激动里沉静下来之后，窦云菲在黑暗里轻声问，在地上打地铺的窦云骞轻声答，“算是……道过了吧。”

那句期盼她能遵循自己的心，成为演员的话，就是他和她的道别。

“她是什么样的人啊？”

窦云骞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睁开眼，想起和林岚的初次相遇。

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是个好人，你出事来找我的那天，我接到了她叫的代驾单，她受了点小伤，我帮她处理了一下，然后她就给了我那一千块钱。”

“她很有钱吗？”

“嗯。”

“她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吗？”

窦云骞轻声笑了笑，“不是的，姐，她……”

他的声音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岚。

好人，大方，心善，都太过片面，不足以概括他对她的感激。

“那么，你觉得她是好人，是因为素未谋面的她，愿意借你一千块钱？”

窦云菲不解他意，疑惑的问，窦云骞轻笑，“不是。我觉得她是好人，是因为她在那个黑夜里，给了我一些……努力生活的希望。她不善言辞，为人看起来也冷漠，可她却是我做了那么多兼职以来，第一个在我帮了她小忙之后，给了我正向反馈的人。”

窦云骞转头看向黑暗里的姐姐，纵然夜太黑，他根本就看不见，“她让我明白，热忱的对待这个世界不是错，总会有人看见你努力想要表达的善意，也总会有人明白，你的付出不是理所应当。”

窦云菲沉默了，是感动，也是自责。

自打看见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就被定义为付出者的她，太理解这句“不是理所应当”，也太明白这句话有多少重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