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尚书大人的安排下，清落还是秘密进宫了一趟。

熟悉的宫殿，陌生的人。清落在殿外候着，只听着尚书大人在里面说着什么，接着听到了咳嗽声。

过了一会，殿门打开了，尚书大人让她进去，自己在门外候着。

皇上把下面的人都打发走了，里面只剩下他和她。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他看着她，，穿一身白色衣裳,还如她小时候一般，见他从不怕他。那时的她比所有皇子公主都惹他喜爱。

她也看着他，一身灰色绣金龙袍，病容掩不住他的威严，他坐在榻上，笑着招手让她过去。

“你终于来了，都长成大姑娘了，跟你娘长得真像。”他才说一句就开始咳嗽。

眼前的人让她从小没了父母，看到他她明明应该恨，不知为何却是鼻子发酸。她看到这些熟悉的场景，记得小时候总爱绕着他的案边跑，哪怕把他的奏折弄乱了，他也不生气。

她想质问他，上前去的时候却还是先把手按在他的寸关尺上。

皇上看着她，看着她锁眉，舒眉，再锁眉。她没想到他的身体竟到了药食无医的地步。

“你不会像太医院的那般老头一样不敢说吧？我知道自己撑不了久了，所以想在走之前把有些事了了。”他又不停地咳嗽，她不自觉伸手轻轻地拍着他。

“自己的身体还不当回事。”她说了第一句话。

他轻声问：“这些年过得可好？”她从他眼里竟看到了关切。她转过身看向别处，说：“什么是好？至少现在还活着。”

“你心中一直有怨恨吧？”

“不敢，我一个乡野之人有什么资格怨恨？”清落平静地说。

皇上觉得有一股气血倒流的感觉，他忽然觉得两眼发黑，他用手撑着身体。清落听着动静，转身一看，赶紧过去把他扶坐在椅子上，快速地拿出针，分别在百会穴、内关穴、关元穴、神阙穴，气海穴、膻中穴刺入。

“先躺下，别说话。”她没好气地说。

她给他头部按了按，他感到了从没有过的舒适。他闭上了眼，没有比此刻更复杂的心情了，想不到她还愿意这样对他，他尽量让自己平静。

“你父亲当年……”他不停地咳嗽。

“让您别说话。”

皇上闭上了眼睛，也只有她敢这样跟他说话。他虽儿女不少，却唯独羡慕卫相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女儿，只有她不怕他，不会在他面前卖乖讨欢喜，小小年纪就愿意坐在御书房里陪他看奏折，有时还会去御膳房偷点吃的塞给他，旁边的公公只能偷笑。皇上何需她这些举动，但皇上却吃得异常开心。一转眼，她离开这么久了。

“我没想杀他。”皇上忽然开口说，“当时北离，西梁边境都动荡不安，局势不稳，楚大将军镇守边关，朝堂上的奏折堆积如山，都是说他串通冀州王勾结北离企图谋反。那个不孝子又逼着朕做决定，你父亲就在这个时候……”他咳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清落赶紧按着他的穴位，他还是吐出了一大口血。她掉着眼泪说：“您别说了，我下次再听。”

他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眼泪从他的眼角滑到玉枕上。清落不断地按摩天突穴，膻中穴，尺泽穴。也许是他太累，不一会儿，他竟睡着了。她给他盖上被子，悄悄地退下了。

“皇上怎么样？”一走出门外，姜大人就问。

清落让他先别说话，等走出寝宫后，她才说：“他身体太虚弱了，恐怕拖不了太久。”

“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