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管他呢,幸亏祁渊通风报信,不然裴砚舟撞见皇后衣衫不整,那就是无妄之灾了。
“皇后被挟持了?”裴砚舟看向绑满蒺藜火球的车厢,若无其事地放开缰绳,面朝老宦官拱手一礼,背对马车走到吉祥身边。
老宦官急得焦头烂额,慌忙朝宫女挥手催促,宫女们被逼无奈,悬着脑袋钻进车里,果然找到了失踪数个时辰的皇后。
众人等得焦躁,宫女们磨蹭半天却没吭声,许是怕马车随时可能引爆,其中一个宫女面有难色下了车,跑到老宦官面前轻声禀报。
老宦官闻言脸色大变,又忙去请示三皇子。
“皇后要见裴砚舟?”祁渊皱眉思量片刻,朝周围的禁卫军高声呵斥,“全都背过身去!”
众人不敢违命齐刷刷转过身,郭巍拉了把罗志远双双面壁。
祁渊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吩咐宫女们为皇后整理好仪容,将她从车里抬下来。
大梁天后被歹人挟持,按理说他不该泄露一丝风声,也不该允许皇后凤体暴露人前。
若是父皇在场,必定不顾皇后的要求,连人带马车送进皇宫。哪怕途中有引爆的风险,不惜以血肉之躯维护皇族威严。
然而燕安城里接踵而来的祸事,已经让他忍无可忍,就算回宫被父皇训斥甚至禁足,也要及早揪出罪魁祸首。
宫女们吓得面无血色却又不敢不从,搬来舆架抬出意识不清的皇后。老宦官和太监们恨不能自剜双目,都怕没命活着回到皇宫。
饶是祁渊有胆量扛下来,当他亲眼看到皇后凤体,仍难掩饰心中震颤。
“裴砚舟,你快过来……”
吉祥抓住裴砚舟手背不想让他回头,三皇子干嘛呀,自己嫌命长还想拉个垫背的?皇后受辱咎由自取,那婆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砚舟!”祁渊的嗓子都快变了调。
裴砚舟轻叹口气,低头凝视着吉祥双眼:“该来的躲不过,去看看吧。”
好吧,其实她也想看,那狂妄恶徒还有多少鬼花招!
晴朗天幕下,皇后头戴凤冠,身穿花朝盛事那套正红织金宫服,后背朝天俯卧在空旷街道上。
她背部宫服被挖空成弯月形,露出半片光滑的后背,背上描画的几只彩蝶气韵灵动,翩翩欲飞,赫然是那幅《花朝蝶戏图》。
凡是亲眼目睹此景之人,皆被震撼到无法言语。
瞬息之间,吉祥脑子里冒出无数个念头,无论多么荒诞都不出奇。
还有比皇后背上看到花朝蝶戏图,更令人震惊的荒唐事吗?而且还是一模一样的原作!
可这幅图的画师范哲五年前已伏法,他如何能挟持皇后,在她背后重现真迹?
裴砚舟墨瞳里风起云涌,他的确没想到对方送来这般厚礼。
他迈开沉重的双脚,每一步都像踩进泥沼里,越陷越深。他见过范哲亲笔所画的真迹,与眼前这幅图分毫无差。
“裴砚舟,这就是《花朝蝶戏图》吗?”祁渊在父皇的书房里也见过这幅画,所谓书画名家是个杀妻凶手,他不会珍藏这种人的画作,但拦不住父皇喜欢,平时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正是。”裴砚舟之前分辨不清各大画派的风格,但看过阿丹画的皮影人偶,他已经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原来,这就是至关重要的那一环,也是幕后主使的动机所在!
“范哲……”皇后含糊不清地重复这个名字,吉祥耳根微动,蹲在她面前追问:“你说什么,挟持你的人就是范哲?”
皇后突然睁开血红的双眼,一把抓住吉祥手背,艰难地靠近她嘶声喊叫:“范哲来找裴砚舟报仇了,他要裴砚舟血债血偿!”
吉祥厌恶地甩开她的手:“血债血偿?他一个杀人凶手也配说这种话?裴大人秉公执法,他对范哲无亏无欠!”
裴砚舟趁势问她:“皇后怎知那人是范哲?”
皇后激动地看着裴砚舟:“本宫亲眼见到他了!裴砚舟你不记得吗?皇上曾在宫里宴请范家父子,本宫和范哲说过话的……”
想到这里,皇后目光迷蒙,“范哲不是死了吗,他怎么又回来了?有鬼啊,是范哲的鬼魂回来了!”
她仰头望天惊惶哭喊,“范哲,本宫替你传过话了,你放过本宫吧……”
皇后深受刺激昏厥过去,祁渊扯过披风盖在她背上,吩咐太监将皇后抬上御辇回宫。
老宦官和宫女紧随护送,裴砚舟叫他们站住:“自称有人托梦的宫女是谁?我有话要问她。”
老宦官从人群里揪出一个宫女扔给裴砚舟,转身催着太监们快走。
吉祥指着宫女质问:“哪来的仙人托梦?老实交代,你受何人指使挟持皇后?”
那宫女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昨晚服侍皇后娘娘就寝后,奴婢在梦中听到画仙邀请娘娘去赏画,还说今日申时叫奴婢来城门接娘娘回宫。”
她边说边磕头,磕到脑门出血哀声求饶,“求裴大人明鉴,奴婢绝不敢撒谎啊……”
那厢禁卫军已将周围彻底排查,连一只耗子都休想混进来,更别提趁乱轰炸了。
钟朔也将马车上的蒺藜火球拆下来,扶着浑身瘫软的车夫拽到裴砚舟面前。
裴砚舟问道:“谁派你赶车去驿馆送信?”
车夫双眼呆滞,吉祥急得掐他胳膊一把,他痛得叫唤起来,立马清醒多了。
“草民今日早起上街拉客,有人给我一锭银子包车,我还高兴接了个大买卖,低头咬银子闻到一股香气就晕过去了。醒来我发现身上绑着火球,那人威胁我来驿馆送信,否则他就引爆火球将我炸死。”
吉祥又问:“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那混账可害苦我了,他化成灰我都认得。”车夫哭着点头,裴砚舟将他带回驿馆,请来宋主簿作画。
须臾,画像里呈现出一位风流公子,眉眼多情,俊逸潇洒。
吉祥敏锐地发现,裴砚舟看到画像脸色都变了:“大人,你认得他?”
裴砚舟声音不易察觉地颤抖:“他就是范哲。”
吉祥愣怔无语,她想到阿丹被鬼附身的传言,还有小青在茶馆见过的金瞳鬼面人。
难道真是范哲的鬼魂重返人间,他不仅操纵阿丹作案,还意图报复裴砚舟?